第一百三十章 横断川西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十三夫人长兄,川西横断部落头人扎西。 他所穿扎规,左襟大,右襟小,袍袖宽敞,臂膀伸缩自如。不过才是早春,他已经半个膀背,强悍的臂膀健硕的胸肌,一览无遗。 两人自小便亲如兄弟,自是无话不谈:自得嘉王飞鸽传书,我便星夜兼程,马不停蹄,整整行了半月之久,好在一到此地,便遇纵弟。 川纵闻言动容:自从川纵离了川西,再不曾归乡,也不曾与兄长相见,更不曾喝过如此好酒。 扎西豪迈至极:你我现在虽属两大阵营,场上是敌,场下却是兄弟,数年一见,定要一醉方休。 川纵闻言,豪气大发,连干数杯,:生在人世间,能有兄长这样的知己,我心足矣。 扎西说话更是坦坦荡荡:纵弟酒量,天下无敌。说句实话,你走之后,我更是不曾这般痛快喝酒。忽又面露悲戚:我是悔不当初,实在对你和我妹卓玛不住。自从卓玛嫁入嘉王府,便视我为仇,数年都不曾回过只言片语,与我当真形同陌路。 川纵闻言心底巨颤,面上却是苦笑:兄长,往事不必再提,今日只管痛快喝酒。我素来敬重兄长,来,先干为敬。 扎西呵呵大笑:纵弟豪爽,兄长敬服。纵弟最知我心,每逢大战之前,我都是斗酒三千。 川纵一声朗笑,豪放不羁:川纵和兄长正好相反,好酒都是留在大战之后。可惜可叹,数日前蜀东南大捷,我却未能喝上庆功宴,今日正好恶补。言毕又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扎西闻言却是满面惊疑:怎么?嘉王又是以讹传讹?你们蜀东南大军,不曾全军覆没? 川纵仰头大笑:嘉王之言,如何能听?便是要听,也要反着听。话说回来,大将军亲自出马,怎可能惨败而归? 扎西闻言不悦:我又上了嘉王的当?当初我糊涂蒙了心,嫁我妹给他做儿媳?他却自始至终,对我心口不一。 川纵一声长叹:事到如今,兄长还不明白?嘉王贪得无厌,刻薄寡恩。在他眼里,从无仁和义,只有利和益,你的真心真意,在他看来,一钱不值。 扎西闻言,半晌不语。 川纵淡然一笑:兄长细细想来,兄长一心欲和嘉王交好,他可给过川西好处? 扎西面沉似水:龙帆又能给我什么好处?你难道不知?放眼整个西蜀,就数咱们横断部落最是穷困,最是受气。 川纵连连摇头:兄长因何不仔细思量?川西本就地广人稀,苦寒之地。封授西蜀之前,牧民更是苦上加苦,入不敷出。封授之后,大将军不仅制定优厚之策,帮扶我农耕畜牧,令百姓安居乐业,更与兄长交好,兄长才得以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统其兵世治其所。事到如今,兄长因何不能知足常乐? 扎西不以为然:纵弟也该替兄长着想,并非兄长贪心,兄长好歹是部落头领,必须打好一方天下。我川西民风彪悍,武士能征惯战,怎能偏居一隅?蜀中膏腴之地,沃野千里,我因何不能趁乱分一杯羹? 川纵良言规劝:分一杯羹?谈何容易?稍有不慎,不仅分不上,甚至祸从天降!依我之见,兄长再不要受嘉王蛊惑,不如回到从前,洁身自好,长治一方。兄长难道不知?嘉王此人,奸诈无极,他若得手,必将卸磨杀驴,岂会让兄长得到寸土之地,寸金之利? 扎西深觉言之有理,只是埋头不语。 川纵趁热打铁,接踵又说:何况,嘉王怎会是大将军对手?大将军既能以少胜多,兵败东吴虎狼之师,怎怕区区一个嘉王?依我之见,嘉王尚未出手,注定一败涂地。 扎西疑惑至深:嘉王有谋有略,有权有势,有兵有将,何至于此? 川纵坦然一笑:兄长有所不知,嘉王那些雕虫小技,早已被大将军尽收眼底。 扎西神色大变:此话当真?嘉王谋算,龙帆已是一清二楚? 川纵连连点头:那是当然!大将军早已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扎西好奇心盛:纵弟,他如何决胜千里,你能否与我说一说? 川纵朗声笑道:事已至此,嘉王后悔都已来不及,我与兄长交个实底,已是无伤大局。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大将军每逢大战,都能立于不败之地,此乃不二法宝。嘉王在蜀玉宫安下无数眼线,大将军更是以手还手,以牙还牙。事到如今,嘉王一举一动,尽在大将军掌控。 扎西满面惊疑,小心试探:纵弟说说看,此次谋变,嘉王如何行事? 川纵淡然一笑,也不隐瞒:自大将军出山,从蜀玉宫到缘城内外,早已构筑严密的军事防御 体系,分由皇城司军守城禁军城周厢军驻守。嘉王策划多时,多方秘密勾结,预定在今日正午,蜀玉宫禁军厢军城南滇军大营城西横断大营,里应外合,同时出击,是也不是? 扎西更是惊疑不定:怎么,我只当此乃绝顶机密,纵弟居然了如指掌,简直不可思议! 如此一想,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我当日出兵,只因听了嘉王一面之词,只当龙帆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才不惜跋涉千里,乘机浑水摸鱼。事到如今,既然趟了嘉王这浑水,岂能全身而退? 川纵微微一笑:兄长勿忧!纵弟出行之时,大将军金口玉言,反复叮嘱:只望兄长知难而退,不欲与兄长为敌。兄长只要回归横断,并对蜀都秋毫不犯,大将军绝对既往不咎,与兄长永远是好兄弟。 扎西苦思半晌,又道:嘉王谋划数十年,行事如此周密:先将卓云牢牢掌控,又尽得司军禁军厢军滇黔之军,将蜀玉宫上下缘城内外,围成一个铁桶。依我之见,龙帆再是出神入化,已是无力回天。 川纵淡然一笑:兄长素来远在川西,自是不知蜀都实情,我不如替兄长详加分解: 首先,滇黔之军,本是知乐多年旧部,怎可能投靠嘉王?便在昨夜,大将军已经协助知乐,将滇君派遣谋害知乐的害群之马,就地正法。 其次,城周厢军,十之都是大将军心腹,他们看似投靠嘉王,实则欲擒故纵,顺水推舟,陪着嘉王做戏。虽有很少一部分不明就里,受嘉王蒙蔽,奈何大将军兵贵神速,今日凌晨,已见过各部将领。诸军得知实情,无一例外,唯大将军马首是瞻。 扎西半信半疑:滇军厢军此行此举,我且信你。可是,守城禁军,人数最众,皆是嘉王死党;蜀玉宫司军,多被嘉王收买,嘉王心腹众多,龙帆如何平定? 川纵微微一笑:兄长只管放心,我朝禁军,分布在缘城东南西北四门,统共十二卫。东北六卫,更是大将军心腹。大将军所忧心者,不过西南六卫,实在不足禁军半数。想要逆天,绝无可能。 扎西连连摇头:依我之见,便是西南六卫起事,也是威力无穷,也够龙帆大吃一壶。 川纵坦然一笑:嘉王虽有千条妙计,大将军却是通天彻地,更能一招制敌,你我何必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