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巧使连环
丘山登时怒极:“鸣夏!倘若再行无礼,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鸣夏不料一晚连遭两人痛骂,怒气陡增:“丘山,妄我当你兄弟!却为个小妖精,和我翻脸!好!说翻脸就翻脸,我这口恶气,正要恶出!”言毕,双手握拳,弓步上腿,摆开架势,便欲开打。 丘山一声冷笑:“我知你那龌龊心思!好东西得不到,宁可毁掉!” 鸣夏闻言暴怒,更觉丘山之言,曝光了自己都不敢窥探的内心:“胡说八道!一个僵尸!一个白痴!都给我滚一边去!” 青荷的意识,却越来越淡薄,耳畔的叫骂,越来越模糊。迷迷糊糊中,只觉周身冰冷异常,如触雪霜,四肢百骸,更是瑟瑟抖得厉害。两行清泪,再也煎熬不住,顺着脸颊,奔流而下。 泪光之中,分明看到阿龙,那久违的胸膛,那温暖的臂膀,那挚爱的明眸,那灿烂的微笑,随着泪水滑落,那般可望不可即。 阿龙马不停蹄,奔至蜀东北夔州大营。 巴横、秦峰、川纵率众出迎,不胜欣喜,当即汇报军情:“这些时日,依据大将军吩咐,对我蜀东北精心部署。步兵骑兵,严阵以待;大小战舰,周密安排;军械战备,一应俱全;跨江锁链,制作完工;发射蜀雷,威力极盛。” 须知,西蜀幅员辽阔,地大物博,不仅下辖二十四郡九十六州,更是西南著名的少数民族聚居地,世居彝、藏、羌、苗、回、白、壮、傣、土家等数十个民族,遍布九山八十一水。自不必说,秦巴、蜀陵、华蓥、峨眉、青城、横断、大娄等山脉纵横,名满天下。 数十年前,西蜀边塞之地,民风粗犷,凶猛彪悍,薄礼少义,素来依山堑水,凭险自固。及至北鞑之祸,巴蜀更是群雄割据,风云又起。 阿龙平定北鞑之后,一番权衡,提出“以打促谈,以谈促教,以教促和,以和促融”之策:对于好勇斗狠者,屡教不改者,固兵甲而击之,克其危势,教其诚信,令其心悦诚服,再修德以融合,令其民富刑清,安居乐业。 巴横、秦峰、川纵便是秦巴、横断部落之骁勇善战的猛将。众人感念阿龙威震千山之气,悦服万水之才,海纳百川之德,羡之有余,爱之有加,更是忠心耿耿,追随于他。 阿龙登高远眺,俯瞰自家军营,心下满意,微微颔首。沉思片刻,低声问询:“樊琪阵营,又是如何部署?” 巴横从容答道:“不出大将军所料,樊琪此次出师,又是双管齐下,水陆并进。樊琪主力,布在长江两岸水寨,约有五万人马。非但如此,他又在江南山头布下疑兵,约有两万兵力。如此算来,樊琪兵力是我军三倍以上。” 秦峰亦是进言:“末将最为担心的便是东吴水师。大将军且看:吴军艨艟战舰,不下千艘;各路水军,士气高涨;旌旗号带,蔚然不乱;排合有序,操练井然。” 川纵远眺夔门,目光炯炯:“幸而我有夔门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便是当年的北鞑,都是望而却步。依我之见,任他樊琪有天大的本事,也难入我西蜀半步。” 阿龙神色严峻:“此一时彼一时。何况,东吴不是北鞑,樊琪不是戈梦。戈梦统帅的北鞑骑兵,纵横天下,所向披靡。骑兵神勇如斯,戈梦自然不喜水战。东吴水军却是吴越之根本,善斗骁勇,训练有序,我等不可轻敌。” 川纵登时大悟:“大将军所言极是,末将受教。樊琪乃东吴名将,夕者,他曾巧出奇兵,三败中桂,令其东向臣服,自是不可小觑。” 阿龙微微一笑:“樊琪此次究竟水攻还是陆攻,咱们不忙先下定论。不如再去仔细探访一番,看他究竟做何打算,有何破绽。” 言毕,阿龙换上短衣襟小打扮,率领巴横、秦峰、川纵,抄小路,越边关,悄悄奔向长江南岸庙槽山制高点。 极目四望,但见吴军水寨,秩序井然。五万水军,分成五队,配有五色旗号:中军红色,似是樊琪亲率。又有前军、后军、左军、右军,分成黄、绿、蓝、紫四种颜色。五队水军,各设寨门,可分门而入,依次而出,前后左右,阵列有序。 过不多时,又见敌阵水寨前军,兵士成群结队,忙忙碌碌,似向战舰之上搬运干柴芦苇,硫磺烟硝之物。 阿龙看毕,又转过身来,远眺江南山谷密林,只觉重重杀气,密布其中,似有旌旗万千,十面埋伏。 阿龙悉心观察良久,不禁微微颔首,面露喜色。 回至帐中,阿龙当即召集诸将,却不忙着一言堂,只是先行征询意见:“今日观敌,诸位可看出樊琪虚实?” 巴横面带忧色,率先进言:“樊琪作势水陆出兵,双管齐下。末将以为,必是一虚一实。” 阿龙点头:“依你之见,何为虚?何为实?” 巴横便道:“我西蜀据有夔门之险,此乃瞿塘峡之西门,将滔滔大江收缩至此,两岸更是断崖壁立,高数百丈,不可攀援。是尔,夔门自古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何况,“滟滪大如象,瞿塘不可上。”倘若我军在夔门江岸两侧设下重伏,樊琪岂非成了网中之鱼,瓮中之鳖?樊琪作为主帅,又是东吴名将,自然知晓此中利害。如此说来,他再盼出奇制胜,也不敢在夔门用险。因此,他定是在巧布疑阵,水攻为虚,陆攻为实。” 秦峰闻言亦点头:“我军处于长江上游,当前西风正烈,水战于我军大为有利。樊琪怎敢逆风逆浪而上?逆天逆水而行?想必樊琪水路只是佯攻,寻我军陆路破绽,率先出击,才是他真实意图。” 川纵思及阿龙前言,沉吟片刻,连连摇头:“樊琪此人,最爱故弄玄虚,不惯按常理出牌。何况东吴水军强大于我,他如此处心积虑操练水军,自是想要凭借水攻出奇制胜。” 阿龙微微颔首:“确实如此。樊琪此人,平生最爱用险。当真是:成也是险,败也是险。他当年凭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拿下中桂,屡立战功。虽是如此,须知“常在河边走,焉能不湿鞋”?用险是他强势,亦是他之弱项。更何况,樊琪之术,虽能战胜中桂,未必能用之西蜀。” 巴横闻言沉思片刻,登时醍醐灌顶:“当年樊琪大胜中桂,只因湔渡太后篡权祸国,自毁长城,似仲声这般能征惯战的国之栋梁,都被她斩尽杀绝,樊琪才仗着初生牛犊不怕虎,捡了好大的便宜。如今,他若当我西蜀人少好欺,以险制敌,便是白日做梦!” 秦峰亦是恍然大悟:“幸而大将军虚虚实实,令樊琪摸不到头脑。樊琪自以为是,先在蜀东南布下疑阵,旨在令我等误以为他会出奇兵直取蜀东南。及至殷帅受难,他只当我一万大军,投奔蜀东南救援。更以为大将军身在蜀东南芜州,无暇蜀东北夔州。是尔,必当怀着侥幸,逆天行事,闪电出击。” 阿龙微微颔首:“数日来我观星象,知晓今日夜半,西风逆转,东风必烈。樊琪通天文,晓地理,必能提前预知。那路埋伏在长江南岸的人马,不过是他迷惑咱们的疑兵。他越是疑兵四起,我越是断定,他必将乘东风,走水路,用火攻,出其不意烧我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