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09 时间差

    夏妮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她和费奇两人在魔法学校宿舍的床上，盖着被子和面纱。温暖的春日阳光从窗外射进屋子中来，从背后勾勒出费奇在床边坐着的轮廓。“你醒了就好。别着急，喝点水吃点东西。我响应你的召唤回来了。”

    “费奇……费奇你没事就好！”夏妮将手伸到面纱下面想要擦擦眼泪，不过费奇先把手伸了进去。“别哭，”费奇说道：“很抱歉走了那么长时间，听贝妮说已经有四个半月了。我在那边没觉得有这么长，也就三个多小时吧。”

    “看来丽兹的理论是正确的……”

    “先别说丽兹，我先扶你起来，吃点东西。”费奇没有收回已经湿润的手指，直接用羽翼托着后背将夏妮从床上扶起来。而他用另一只手施展“SUA”咒语，将松软的白面包和抹了果酱的煎蛋移动过来。“苹果汁里加了些酒，可以帮助你提提神——不过别喝多了。”

    “我只是有些疲劳，其他没什么。费奇你怎么样？丝西娜说你们遇到了可怕的敌人。”

    “还好，虽然丢了两条命，但总算是活下来了，而且还把那家伙耍了一道，不仅抢了它的东西，还给它留下一份大礼。当然，这都没有能够回来和你重逢更重要。”费奇带着微笑，为夏妮做好鸡蛋三明治，撕成三角形，然后看着她吃下去。他喜欢在夏妮身边这种安静的气氛，没什么比这更能让人得到治疗。

    一个非常简单的早餐，就算是再温馨，也不会花多长时间，在那之后夏妮便给费奇讲起她这边发生的事情。“特隆来送信说你们四个人要去落日山脉侦查一下，你还专门制造了传送阵。我认为你的意思是你做好了准备，暂时不要着急召唤你。”

    “嗯，我的确是这个意思。”费奇点了点头。

    “于是我就耐心等着，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三个星期，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开始变得担心起来。当时特隆、巫玛玛和拉姆斯登都在魔法学校，他们说落日山脉的巡逻一般都在一个月左右，但是这次你们用传送阵携带的物资也就两周，按理说应该返回了。于是我避开他们来到三桶法阵，第一次尝试召唤你。召唤仪式刚开始就失败了。”

    夏妮招了招手，黑猫跳上床去，顺从地将后背放在夏妮手指下，舒服地伸个懒腰。“虽然当时很着急，但午夜看起来状态很好，我就知道你暂时没有死亡危险。随后我增加了祭品的数量和质量，可是召唤仪式仍旧一直失败。然后，莫姆突然出现了。”

    费奇点点头，莫姆是第一个被传送的，一定会出现在午夜身边。“那是什么时候？”

    “莫姆出现到现在吗？三个月再加上几天吧，我记得不是太清楚。”夏妮继续说道：“莫姆全身麻痹，只有眼球能够缓缓移动。我想去帮他，不过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警告和制止的意思，他很明显不想让我靠近。当时我就变得小心了，询问他是不是有风险。莫姆听不太清我说的话，不过可以看懂我写的东西，只要将纸长时间放在他面前就行了。”

    幸好是夏妮首先看到了莫姆！费奇这才想到，如果不是夏妮能够看懂别人的身体语言，得到警告并停了下来，否则她很有可能接触到莫姆盔甲上标本怪的血液而导致麻痹。如果是那样的话，夏妮也就没法将自己召唤回来，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召唤自己的咒语是什么！如果被困到战争骑士的世界里，那绝对会是另外一个结局——生生死死真的只有一线之差。

    “通过眼神和文字的交流，我慢慢明白了血液会导致危险。之后我找了些竹鼠做实验，确定只要不直接用皮肤接触就是安全的。我解除不了麻痹，于是只能向厄丝和丽兹求救，而贝妮同时也就知道了这件事。丝西娜是三天后被传送回来的，从她那里我们知道了你们遇到的危险，也知道你展开双翼护住了她，接下来你也会被麻痹。”

    “召唤仪式是最后的希望，我别无选择，只得让大家一起想办法。在所有人当中，只有伏藏祭司丽兹能够稍微看懂一些召唤咒语中的符文，别说是发现问题了，她甚至做不到读懂这个咒语的远离。那段时间我们都快急疯了……就算是贾尔斯和凯列又各自间隔了三天后被送回来，也丝毫不能缓解我们的焦急情绪。”

    费奇叹了口气，眼皮耷拉着：“看来我现在是欲魔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了吧？”

    “大家都愿意为你保密，包括厄丝在内——不过她提出条件，如果不能看到圣光小天使，那她还是会向教枢汇报。不过别担心，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我没有说。”

    “我不担心，我知道你会为我保守秘密的。”费奇的双手和夏妮的紧紧握在一起，然后问道：“我在那边一直等着你召唤我，我相信你肯定会想办法让我脱离危险的，我从没有放弃这种信念，一直保持着希望。”

    “我也相信不管面对什么危险，你都会努力克服，活下来并找机会回来。”夏妮说道：“召唤一直不成功，我们又不敢报告教会，只能寄希望于丽兹能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们用了好几天才想到两个世界的时间不一样快，可这对于怎么改进召唤仪式并无帮助。直到半个月前我们才想到一个方法，延长召唤仪式的过程来适应你那边的时间，丽兹设计了一个法术咒语来稳定地向召唤仪式提供祭品来实现这一点。她试了第一轮和第五轮，厄丝第三轮和第五轮，贝妮第六，我试验了第二、第四和第七轮。丽兹和厄丝对仪式的不断改进终于在第七轮将你召出来了。”

    “大家辛苦了。我在那边一直不知道时间流速的事情……”费奇摇了摇头：“算了，既然逃出来就不说这个了，我好好谢谢大家就是。现在贾尔斯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还是处于麻痹之中，心跳和呼吸都很慢，大脑的反应也是，不过身体的消耗也降低了。厄丝用神术制造富有营养的浆水每天喂给他们，丝西娜找了些我不太懂的药草。他们都还活着，只是这个麻痹的状态不解除，和死了也没有什么两样。”夏妮叹了口气：“我也能造成麻痹，但达不到他们遭受的这个麻痹的强度，所以我也无能为力。”

    “还活着就好，我或许有办法。”费奇对夏妮说：“接下来我还是没法将精力全放在你身上，而是要找到解除他们麻痹的……”

    夏妮抽出手来，轻轻按在费奇的嘴唇上。“不用说完，我和你其实是一样的想法。我同样希望大家都能好起来，这样你也能更开心，而你开心我也能感同身受。费奇，你有很强的能力，而且你将它们用在好的地方，这正是女神希望世人做的事情。而我知道你在必要的工作之外，第一个和最多的想法都是我。”

    “其实我在干活儿的时候想的也是你。”

    “好吧，就当我信了吧。这是你想出来的还是欲魔油嘴滑舌的能力？”

    “当然是我想出来。欲魔又不是魅魔，哪来的油嘴滑舌？”

    “嗯，我觉得也是。”夏妮轻轻笑着，然后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费奇小心地扶住她。“别，我只是还有点饿，又不是腿脚出什么问题了。你让我讲了这么久也没多给我拿点东西吃，还是我自己来吧。我吃一会儿，然后听听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费奇连忙道歉并伺候着，然后将自己在那个古怪空间的事情描述一遍，当然删减了一些特别吓人的部分，增加了一些自己的吐槽让过程变得轻松一些。“哦，我带回来很多东西呢，你要不要看看？”

    一个强大邪恶存在最好的收藏？夏妮当然会有兴趣。费奇回来后主要关注点在夏妮身上，那些顺手牵羊的东西被他随便找了个箱子装着，就像跳蚤市场上存放破烂的方式一样。

    里面的东西以武器居多，长剑、细剑和匕首各有三把，手斧和镰刀各一个。费奇当时只能随手一抓，那些大块头的东西根本来不及抱起来，因此只有这些轻小的东西。

    “都很锋利坚固，但是没什么神奇的能力啊？”夏妮拿着把匕首挥来挥去，“我还以为能向坑神剑那样发射雷霆呢，结果连发光都不行。这些真是好东西吗？”

    “应该是的啊！”费奇拿一根长剑在手中，用侦测咒语仔细查看。刚才他们两个都试了，向武器中输入法力并没有什么作用。如果只是锋利坚固，这很明显不太符合它们在战争骑士心中的重要地位。费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突然说道：“等等，我看到这里有符文。有符文就说明有法术，只是这符文为什么不能激活？哦，我大概明白了……”

    这些武器其实和坑神剑一样，都是神器或者次等神器武器，只有造物故主的信徒使用造物故主提供的法术力量才能激活，这就相当于一种防盗用保险一样。对于费奇等人，这东西真的只是非常锋利、非常坚固的物品，最多再加上一点研究价值，或许对增加高自己的法术符文库有些作用。

    他们两个挑挑拣拣，将第二世界的神器、次神器随手扔到一边，然后听着叮叮当当的响声笑了起来。此情此景，让安安静静倚在墙边站立的坑神剑和逗猫棒心惊肉跳，它们突然觉得自己还不算是最惨的。

    武器全都不能用，盔甲也一样。不过本来费奇也就没指望一块单独的护膝、一个满是圆坑的左侧金手套，以及一个缺了左半边的金属头盔能有什么用。除去这些，费奇带回来的相对最完整的盔甲是一截全身甲的护臂，正是半巫妖转心魔被坑神剑砍下来的那段胳膊。

    “怎么又砍断手了？希望那怪物断手之后不要变得更厉害……也不对，那家伙的本体是个小矮子，又不是这个半巫妖转心魔。”费奇从护臂中将里面那节干瘪细长的手掏出来，发现这东西的指甲足有二十厘米长，就像是尖锥一样。原来护手指节前端那长长的尖并不是武器，而是武装指甲的剑鞘……这真是一种奇葩的生物。

    “半巫妖是什么意思？转心魔是什么魔？”费奇在欲魔的知识中找不到这种魔鬼，但是战争骑士的确说过转心魔是一种高阶魔鬼，而半巫妖他就完全不知道了。不过他小心翼翼将这截“风干”的胳膊收了起来，这说不定是他此行最大的收获之一。只要是魔鬼，地狱里总能打听出情报来吧？只要能确定阶级，再了解一下这种魔鬼的能力，用尸体进行增强仪式可是费奇最早学会的法术之一。

    费了半天劲，拿回来的都是不能用的神器和次神器，费奇自己也很无奈啊！“我当时没时间挑挑拣拣，就那么一搂，赶紧回来了。没想到闹了半天，最有用的就是这本《僵尸血瘟》手稿了。这是什么材质的，会不会是龙皮？我想不出什么还有什么皮子能撑过那种能量爆炸了。”

    “我不知道，但是摸起来不像是龙皮，至少费斯坦的皮摸起来不是这种感觉。”

    “无所谓了，反正里面的知识才是最重要的。唉，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冲向武器盔甲，而是挑那些没有在爆炸中被摧毁的卷轴和书本。不过也不能怪我，毕竟当时挺紧张的。对染在那边的时间里召唤窗口出奇地长，居然有两分钟，但是我不敢……”

    费奇说道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到底有多大差距？按照传送一个人的时间来计算怎么样，自己送走一个人，然后这边3天才出来一个……不行，传送的耗时随着距离的增加而变长，同样两个世界的差异越大，传送越困难。地狱时间就很诡异，但是地狱本身有意志，它喜欢凡间的人主动进入地狱，所以会开绿灯，也就是放宽限制。而战争骑士的世界变数太多，里面有很多未知变量，不能用传送术间隔时间来算。

    用在那个地方的总时间来算？费奇得到的结果是1100多倍。如果换一种算法，按照夏妮三天三夜连续进行召唤仪式对应两分钟多一些的召唤窗口，那么倍率接近2000。费奇用气元素绳索将逗猫棒拉到手中，借助它的计算能力对各种情况进行推演，最终得到了一个大约的数值：1200倍到1900倍之间。

    “现在我明白为什么那个星象仪要不断进行空间通道的计算了！战争骑士的那个小位面时间流速比永黎大陆快太多，因此第二世界和第三世界原本相对缓慢的接近速度对它来说就变得很快，坐标和通道的法术符文需要跟上这种变化速度。战争骑士的计算能力跟不上，星象仪就是它的辅助计算器！”

    如此一来，两个世界相遇的时间就不是一个月，而是1200个月到1800个月左右，也就是一百到一百五十年。费奇长舒一口气，全身无比放松地躺倒在床上：“还有救，还有机会，至少不用着急逃命了。”

    “逃什么命？”夏妮不解地问道。

    “没事儿，我之前计算错了，现在没事儿了。”费奇用力摇摇头。不过夏妮能看出来，费奇肯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说。她没有追问，并不是不好奇，而是她同样看得出来费奇紧绷的神经松弛开，那一定是从不好变成了好。

    费奇在床上躺着理了理头绪。一百年左右，自己的时间变得充裕多了，便不用急着准备“亲朋好友地狱避难所之旅”了。在知道只有一个月的时候，他立刻想到了三桶法阵，能带多少人走就带多少人走，总不能等死。但是变成一百年，他相信自己的知识、技能、力量不断增长下去，肯定会有能避免地狱侵蚀的更好方法，甚至阻止灾难的发生。

    遇到对手，打不过就跑没错，但是打得过那干吗要跑？现在已经有了三桶法阵，那么将“阻止世界毁灭”作为终极魔法课题来研究，不也很有意思吗？费奇相信任何系统都可以破解，就算是造物故主又怎么样？他移动世界，想让它们在撞击中毁灭，用的不也是某种力量系统吗？不管是挡、偏转还是带着第三世界跑路躲开，哪怕踏上2500年的流浪之旅，这不都是选项吗！

    “好了，恢复时间已过，我费奇虽然没有满血，但总算是复活了！”费奇说的话夏妮听不太明白，但是通过看他的肢体动作和表情，已然能够心领神会。她对费奇做了个“过来”的手势，然后打开衣柜，里面都是可以隐藏双翼的熊式全身套装。

    “巫玛玛给你做了这个。丝西娜回来的时候她也在，所以送来了伪装用的头套。其实我也托贝妮打听过，她知道有这样的手艺人，不过联系不上，而且有巫玛玛这些就够用了。哦，注意一下你的声音，还是稍有不同的。”

    “其实若你们都能接受，我也没什么可掩饰的。其他人会怎么想，我才不管哩！”

    “也不是这么说的。”夏妮帮助费奇穿上套装，扎紧皮带扣，调整假脸的位置，用领子遮住缝隙。“你仍有费奇·霍尔的身份，也就有着费奇·霍尔的职责，还有好多人需要你呢！”

    “嗯，你说得对，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从教枢要来的那些法术材料都在贵重品仓库吧？我这就去看看，为接下来的解除麻痹试验做准备。夏妮，一起来吧？”

    夏妮最希望发生的事情就是“一起来吧”，于是欣然接受。他们手牵着手推门出去，但是没走多远就在走廊上迎面遇到了厄丝。这个戴眼镜的年轻女牧师一直在魔法学校负责医疗的工作，她一直等着费奇从屋子里出来。

    “赎罪告解圣光小天使，我要看。”厄丝差不多是咬着下嘴唇说的。“给我证明一下你仍然是女神的信徒。”

    “我现在召唤不出来。”费奇实话实说：“现在我是双黑翼的状态，没法激活赎罪告解法印召唤圣光小天使。我需要时间恢复，也需要解除麻痹来解放另一状态的分身。你能再给我一些时间吗？”

    厄丝使劲攥了攥拳，犹豫了片刻后使劲摇摇头。“不行，这样我必须向教枢汇报了。虽然我……我也知道你一直都挺好的，但是我不能保证你没有用魔鬼的身份暗中行恶事。我无法……我只能向上报告，由教枢来作出决定。”

    “厄丝，教会不会听费奇解释的。”夏妮赶忙说道：“我一直和他在一起，他没有做过坏事，他只是很倒霉被困在魔鬼的躯壳中了。灵魂……灵魂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我没法看到灵魂，但是我能感受到他缓缓逸散出的地狱气息，魔鬼的气息。”厄丝直视着费奇的双眼，勇敢地说道：“我不能肯定你到底是圣徒还是魔鬼，但即便你是魔鬼，我也不会畏惧的！”

    “不用畏惧，我又不会伤害你……”

    “也不会受你蛊惑的！这段时间我看了好多资料，我知道欲魔的能力，我是不会被你魅惑的！就算是以前觉得你特别好，也不会的！”

    费奇挠了挠头，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厄丝如临大敌，瞬间后退了半步。“呃，厄丝，欲魔只是看起来比较漂亮，并不魅惑人。魅惑人的是魅魔，那是恶魔类别的，不是魔鬼。”

    “总之我要上报了，我就过来提醒你一下！”

    “好吧，我不拦着你，这是你作为牧师的责任。”费奇看了一眼夏妮，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什么都不要做。作为真理雷霆女神的牧师，如果替魔鬼隐瞒而不上报，这种行为会严重影响灵魂的特性，从而导致失去神术能力。费奇做过牧师，至少他研究过相关的规定和案例，很清楚这一点。他不想厄丝失去神术，失去信仰和坚持。

    “厄丝，我就一个请求。”费奇说道：“我还要留在这附近，直到研究明白怎么解除麻痹，让冰峰要塞的人苏醒过来。我想我可能会被教会通缉，那个时侯就很难再接近贾尔斯他们。我请你帮个忙，如果我研究出成果，我会教给你，你一定要治好他们。”

    “我……救人是最重要的，我可以答应你。”厄丝用力点点头，然后擦了擦泪，给夏妮鞠了一躬：“我走了，去教枢还要骑马，路上要走三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