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77 每日一练

    “加油！加油，校长加油！”

    高昂激扬的呼喊声也不能让费奇突然克服自然规律，比如不借助魔法的帮助在四百米折返障碍跑的项目中赢过精灵游侠艾尔威。

    跳上、跳下、翻越、钻过、摆荡、匍匐——做起来永远比看起来更难。费奇跨过最后一个障碍，前面只剩下最后一百米的弧线冲刺，以及已经在终点等待自己的精灵鹰猎师。那小子太灵活、太迅速了！很多时候费奇只能在眼角看到人影一闪而过，如同一道流光划过空气。精灵似乎身体更轻盈、更敏捷，做各种动作的速率都是人类的两倍。这种比斗很不公平，有好几次他真想用气元素绳索偷偷拽拽他，或者用油腻术坑他一下。但回过头想一想，那样的举动会给学生们树立何种榜样呢？

    两个月的朝夕相处，已经足够让师生们建立起深厚的友谊，更树立了费奇的威信，所以还是不要误人子弟了。费奇在魔法的各个方面展现出强大的状态，身体素质上的一些失败只会让他显得更“真实可亲”。不过，在喘着粗气通过终点线时，大家还是表达了祝贺，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这四百米可不简单。

    “不要立刻停下来，要慢慢走着逐步恢复。”费奇在场地边缓缓绕着圈子，然后朝众人招招手：“我注意到你们有时候会自己偷偷来这里练习，这是好事，即便是魔法师也不能摆脱自己的身体，何不锻炼呢？不过现在我要规定一点：来练习必须有人陪同，一个人练的时候需要有人在旁边看着，以免发生意外。如果发生意外怎么办？”

    “去找厄丝！她是最好的治疗者！”学生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费奇欣慰地点点头，竖起了大拇指。作为一个只会用地狱治疗，也就是让人暂时模拟地狱生物自我再生的“伪牧师”，费奇一直在为米纳斯伊希尔领地寻找合格的治疗者。两个多月前厄丝带着教枢的命令来到伏藏镇，费奇立刻说服她留了下来。“米纳斯伊希尔的牧师数量太少”，费奇给教枢写了封信，然后镇上便多了一个牧师。

    她一直在教枢的图书馆工作，神术知识丰富，只是实践相对较少。在克服了一开始的不自信和紧张之后，现在她已经能提供包括治疗外伤、驱除疾病和压制毒素的全方位医疗服务。

    “好了，大家都完成障碍跑了，接下来就是长跑了。”费奇用力拍拍手，大声叫嚷着：“动起来动起来！一次迈一只脚！”

    学生们的这个项目费奇就不用参加了，他毕竟是校长不是学生。艾尔威会看着他们，确保每个人都能得到锻炼。经过这两个月，费奇已经在学生们身上看到了魔法的雏形，这比自己之前预计的进度要好得多。更加浅显易懂的教材降低了入门门槛，每天不管是死记硬背的课堂还是不断重复的练习都让学生们高度专注，再加上适当的体育锻炼，这让他们从身体到灵魂都进入了魔法节奏，接下来就是要形成法力轨道，进而构造魔法矩阵了。

    “到了冬天的时候就差不多会有新魔法师产生了吧？”费奇怀着美好的憧憬在夕阳中走出校门。夏妮就在门口，手里提着餐篮，亦步亦趋跟着他。两个人没有去金光灿灿、落叶缤纷的湖边，而是钻进了山洞，沿着通道来到伏藏的地下城，进入层层防卫的三桶法阵之中。

    “今天的伙食是什么？千万不要是土豆炖竹鼠……万幸！这粉丝还是有些散，不过已经能保持形状了。”费奇从餐篮中拿出一个大碗，拾起筷子吸溜吸溜吃了起来。夏妮则捡起蛋黄三明治，掀起面纱的一角小口吃着。

    她蜷缩着膝盖，偷偷看着费奇大口喝粉丝，心里感觉怪怪的。之前也有类似的情况，费奇尝试着做了种叫做“面条”的食物，也是这样一根根细长的形状。本质上这些不都还是面粉或者土豆吗，形状有这么重要吗？而且最关键的是：这和自己的蛇发有什么关系吗？

    夏妮偷偷红了脸——蛇发能够看到这个现象并告诉她——不过她不好意思问费奇这个问题。最近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尝试控制自己的麻痹凝视，希望最终能掀开面纱而不伤害费奇。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丝毫进展，但夏妮仍抱有信心。因为按照费奇的理论：既然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力量、自己的灵魂，那总会有控制的方法。

    吃了八成饱再补充一下水分，满状态的费奇如同往常一样来到三桶法阵核心，开始定位恶魔。他花了大量时间不断重复这项工作，现在已经熟练得如同呼吸一样。空间符文的少许扰动、法力通道的细微调整，这些已经快成了他的本能反应。

    “这一区域的恶魔越来越少了啊。”费奇将全域视野和空间通道连接起来，这样就能看透模糊的图景，分辨出通道对面是什么东西。“好多祈并者……没什么用。等等，那是什么？”

    在一群有着苍白皮肤、残忍利爪、锋利牙齿以及惨白眼睛的祈并者中间，是一个美丽到令人震惊的生物。完美的皮肤滑腻柔软，柔顺的长发在尖角后无风自动，纯真和邪魅的目光在同一双眼睛中汇聚，楚楚可怜和高傲美艳的气质在同一副躯体上向外辐射。黑色的巨大蝙蝠翅膀从光洁的背部中央向两侧展开，披在肩头如同一件半透明的纱衣。

    “魅魔！嗯，她还没发现我。”费奇继续观察着。从某种角度上说，魅魔、欲魔都是量子叠加态，只有在观察者存在的时候才会塌缩成确定结果，也永远会是满足观察者喜好的那个状态。比较新手的魅魔和欲魔会完美反射观察者的欲望，而更有经验的会略微留出些偏差，似乎她们也明白稍微残缺的美会更加真实。

    但本质上这其实都是欺骗，为了获得灵魂而设下的诱饵。就像这魅魔一样，其实是不定型的，仍旧只是无底深渊恶魔那种混乱本质的体现。费奇不喜欢捕杀魅魔，但今天也没发现其他目标啊！

    “好吧，今天算你倒霉。”费奇慢慢转动空间符文，通道逐渐打开，凡间的气息正逐步连接深渊。眼看着魅魔就要被气息吸引落入陷阱，在全域视野中突然出现了另一只恶魔。

    它从天空来，是一只半人半秃鹫的怪物。巨大的灰色羽翼翼展接近五米，羽毛间弥漫着一大团黑色的孢子云，看起来就令人恶心。相比于四个巨大的弯曲爪子和长长的锐利鸟嘴，它的头颅小的可怜。它在用一双黑色的浑浊眼睛搜索地面上的食物，而祈并者身上钻进钻出的深渊蛆虫看起来是一顿美餐。

    这是一只鹫魔，不受欢迎的恶魔。魅魔也发现了它，向天上挥着拳头发出警告。费奇听不到对面的声音，只能猜测对话的内容。估计这些祈并者以及它们身上的蛆虫都属于某个更强的恶魔，魅魔正在运输它们，因此警告鹫魔不要靠近。

    鹫魔冷哼一声，从战斗方面它并不怕魅魔，只是不想惹恼了魅魔背后的恶魔。他决定今天不要吃得太饱，只要一百个蛆虫就够了。不过，鹫魔总是会高估自己的克制能力，同时低估自己血脉中贪婪的占比，因此它的这些想法最终都不会实现。

    费奇舒了一口气，调转了捕捉目标。于是，一股来自凡间的“香甜”气息出现在鹫魔旁边，进入了它大大的鼻孔和小小的颅骨之中。

    向着蛆虫的俯冲突然刹住，鹫魔疑惑地看看四周。顺着气息，它认为自己意外碰到了一个通往凡间的空间裂缝！这种好事怎么能不掺和一脚？贪婪让它振翅，还没等空间通道全部打开，它就拱着拱着钻了进来。

    “这么主动的？今天可以节省法力了。”费奇唰的一声抽出坑神剑，让它在雷霆电光中恢复长度。至于另一只手，逗猫棒的顶端十几根气元素绳索如同触手般挥舞着，准备抓傻鸟。

    从六根爪子掌握的空间通道出口，鹫魔猛然冲了出来。在没有完全打开的通道内旅行，不可避免会碰上乱流。所以它的羽毛也是乱的，护身的孢子云成了一大堆飞散的脏灰，连一双坚硬锋利的爪子也变得扭曲。

    “过来了！哈哈哈，自由而香甜的气息，等我稍微恢复一下爪子，这里就是我的捕猎场！灵魂！可口的灵魂！还有肉体！”

    咔嚓。

    这只傻鸟太鼓噪了，费奇将气元素绳索连接到坑神剑上，然后直接把坑神剑甩了出去。虽然用了吊威亚的手段，但这勉强也能算是以气驭剑了吧？坑神剑穿过孢子云——于是费奇就不用冒险了——然后砍断了鹫魔的脖子。

    恶魔的身体非常坚韧，哪怕脊梁断了都能苟延残喘一会儿，没了脖子只是坚持的时间略短些，倒不至于立刻死亡。费奇熟练地操纵三桶法阵，将断头鸟扔进了地狱中。

    “费奇你看，有个东西出来了……咦，怎么又是一个你？”夏妮在法阵边喊了一句，自己也觉得不对，于是便端起了费奇的重弩。

    “不用紧张，那是魅魔。”费奇并没有关闭无底深渊的通道，魅魔本想冲上天挡住鹫魔，结果也飞了过来。她被吸进了完全打开的通道中，因此保持着完好的发型。在夏妮严重，她是一个长着阎瑞面孔费奇身子的年轻男人。不过在费奇眼中，她的形态一直没法稳固下来。

    “别杀我！”魅魔第一时间说道。她刚好看到了鹫魔利落而突兀的死亡，也嗅到了地狱的可怕气息，这令她心惊胆战。而且她看向费奇，能通过那身人类的皮囊看到魔鬼的灵魂，一双中阶魔鬼的血红色双眼给她心悸的感觉。作为少有的智慧恶魔，她立刻做出可怜、弱小、无助的姿态——只要能好好隐藏那双锋利致命的爪子就可以。

    “别演了，双手举起来，高过头顶，五指张开。”费奇以气驭剑，将坑神剑对准了魅魔的后心，然后自己站在魅魔和夏妮中间：“告诉我，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大量巴布魔或者影魔？”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押运祈并者的奴仆。别杀我，我愿意做你们的奴仆。”魅魔双眼闪闪发亮，真诚的目光显而易见。

    “是不是可以留下她？只要小心看管，想个办法控制住就好。你不是说过魅魔都是优秀的情报收集员吗？我想她能在米纳斯伊希尔发挥一些作用。”夏妮也加入了求情的队伍，劝说着：“要是还不放心，可以锁起来，问问情报也不错。她总算是第一个有智慧懂合作能回答问题的恶魔。”

    费奇挠挠鬓角，目光从魅魔和夏妮两边来回看。“奇怪，我在中间应该挡住了才对，你是怎么绕过我用法术影响她的？”

    “我没有用法术影响她，我怎么敢？”魅魔的嘴唇颤动着，又长又弯的眼睫毛快要盖不住泪花了。“我说的没有一句是虚言。”

    “没有一句是虚言？哦，那就是说了不止一句虚言。”费奇能直接通过对方的灵魂波动来判断情绪状态，现在那灵魂依旧平静，甚至还略带一点兴奋。魅魔显然并没有惊慌和胆怯，她所有的肢体动作和语言都是假的。只有当坑神剑缓缓移动时，她的情绪才会有些许波动。

    “我不影响你的决定，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夏妮微微歪了歪头，端着重弩坐了下来。“只要你是安全的，其他都不重要，也可以都不着急。”

    “我明白了，你这种影响是从别人看到你的时候就开始发挥作用，不需要你主动使用语言和动作。”费奇打了个响指，然后对夏妮说道：“抱歉，你刚才被她影响说出了领地和我的名字，所以她必须死掉。”

    魅魔等的就是一个机会！她趁费奇转头说话的时候向前飞扑，锋利的爪子撕向那根脆弱无防备的喉咙！坑神剑没有动，费奇也没有动，但是魅魔扑了个空！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只是撞到了一团幻影。

    “这就是魅魔不如欲魔的地方：你们不具备看穿幻术的能力。”费奇在另外一个地方显形，真的坑神剑也从另一个角度发起攻击。带着女神力量的次等神器砍向魅魔，轻易便切破堪比板甲的外皮，撕裂血肉，剁开坚韧如同钢铁的骨头。只是一剑，魅魔的半个翅膀和一只手臂便与躯干分离。

    “我会再回来的！”魅魔知道不敌，尤其是面对的武器威力太强，于是立刻选择撤退。虽然不知道外面的具体环境，但是她可以向上传送，五十里的高度肯定足够让她离开这个洞穴环境了！然后，就算是只有一半翅膀她也能飞翔和漂浮，只要吸收些血与精气，随后慢慢恢复，她发誓要用阴谋和破坏毁灭这个米纳斯伊希尔，毁灭费奇。

    “在三桶法阵中传送？你真有新意。”费奇调整了一下坑神剑的位置，从魅魔头顶正上方的位置向下插。魅魔的传送将她提高了十厘米的高度，这样的高度已经让费奇刮目相看。随后，坑神剑贯穿，又一个挣扎垂死的恶魔被扔进地狱。

    “你真执着，这是多少个恶魔了？”夏妮见费奇逐渐停下三桶法阵，便放下了重弩。

    “还是不够。”费奇摇了摇头：“为了安全就必须放弃效率，每次的数量都必须严格控制。不过无所谓，耐心是会有回报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靠着蛇发的小脑子，我现在已经回过神来了，但是还有种淡淡的遗憾。魅魔对我施展了什么法术？”

    “她们能魅惑人类，用暗示来支配思想与行动。”费奇皱皱眉。由于他算是半个魔鬼，所以魅惑普通人类的法术对他没什么效果。而且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留活口，可以一遍一遍重复这个想法，就更难被影响了。“从魅魔开始果然变得麻烦起来，还是只会打打杀杀的傻恶魔好对付，也更合适。咦，丽兹来了，她来干什么？”

    很快夏妮也听到了脚步声，伏藏女族全员高跟鞋，走路的声音很容易辨识，而丽兹独一无二的身高和步幅已经是种个人标志了。

    “领主大人的信使找到了埃迪，埃迪让他找到我，转交给你这封信，说是很着急。”丽兹递上信，然后笑着对夏妮说道：“你们聚餐的地方情调很别致啊！”

    夏妮轻轻哼了一声，不去接丽兹的话，否则接下来就是各种令人难为情的询问。费奇检查了一下封泥，然后小心翼翼打开信封。里面是新旧不同的两张纸条。

    “夏妮，收拾下东西，咱们出发。”费奇看着信，说道：“灯塔领将商路完全关闭了，安德鲁这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