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八十二章 割舍

    趴下，是减少伤亡的最好办法。虽然这样，可依旧有人不断的中箭倒下。

    旁边的吴大郎急了：“都头，怎么办，撤吧！”

    伤亡在不断的增加，死士们一个个的中箭身亡。再这样耗下去，有可能就得全军阵亡。

    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去的兄弟，柯达心如刀绞。他死死的抓着地面上的杂草，毅然决然地：“等！堆砌尸体，死守！”

    都到这地步了，还等。但没有办法，撤回去一样是个死。后面的散乱的汉军已经开始集结，集结完了他们就开始搜索残敌。

    冷箭如雨，你甚至看不清敌人就被射死，这是死的有多窝囊。加倍要命的还是，是死于对方盲射的冷箭。

    “都头，不能再等了，想想办法啊！”吴大郎额头青筋暴出。

    “等！”回他的，只有柯达这一个字。

    吴大郎用拳头狠狠的砸着地面，前面的柯达，已经就头埋进土里。他何尝又是不心痛，柯达在吃草。他啃着地上的泥土和青草，手里死死的抓着地面。身边，是一个个一声不吭倒下去的死士。

    完了，这注定是一场冲不出去的突围。没人能活着出去，认命吧，消息传不出去的，大家都得在这等死。

    一百零八名死士，出城伊始怀揣着檀州城的希望，他们就要殒命与此。没有人能够活着，他们都会死于这场冷箭。

    又是一波更加激烈的箭雨，你能做的，只是把头拱到地上，尽量的缩小与地面接触的面积。在沙场搏命久了，中箭的时候，你想的不是怨天尤人，而是怎么说呢，你认为这都是命。

    柯达终于抬起头，‘嗖’的一声，一支冷箭从他耳边划过，箭尾扫着他的耳朵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满手的鲜血。

    突然，柯达的脖颈一热，他心中一惊，难道自己中箭了。然后，他回头发现，在他身边的冯大牛，直挺挺的趴在自己的身上，大口的鲜血涌了出来，留进了柯达的脖子上。

    看着冯大牛，这个自己最早认识的兄弟，柯达欲哭无泪。可很快他就顾不上悲伤，因为敌人的冷箭愈发的密集。他只能把冯大牛推到身前，用他的尸体做挡箭牌。

    这是没办法的事，事先演练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商量好了。遇到这种情况，只能用尸体去抵挡冷箭。可真要面对的时候，柯达还是无法接受。

    因为他清晰的看见，死去的冯大牛眼睛还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冯大牛的尸首做了挡箭牌，他的脸就这样清晰的对着柯达。他死不瞑目，这里的死士们都死不瞑目。他们不知道这一切值不值，搭上这一百零八条性命，最终还是没能突围。

    冷箭射在冯大牛的尸首上，发出噗噗的声音。死尸没有痛苦，可冯大牛的眼睛依旧瞪得溜圆。柯达伸出手，轻轻的给他闭上。我的兄弟，你长眠在了这片土地上，我们做的这一切，值吗。

    冷箭纷飞，多到让剩下不多的死士们以为，渤海军是有备而来。他们似乎已经知道了死士们的藏身之处，他们的眼睛似乎能透过这浓重的雾气一般，不然他们为什么还不停止。

    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冷箭加倍的密集了。似乎，渤海军想把他们的存货全部射出去，让这些死士们注定有来无回。

    吴大郎已经不再叫唤了，他知道再叫也没有用，柯达不会撤的。死士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拿自己的肉体去抗。被射死那是命，柯达不会撤的，只会跟你说那个字‘等’，似乎这个“等”字，是柯达唯一能给死士们下的命令。

    谁知，这次柯达终于站了起来：“冲！”

    不等了，冲。那是因为雾气终于安定了下来，四周不再有冷箭的射杀。柯达几乎不敢回头，因为他的身边，到处都是死去的、或者受伤的死士。

    吴大郎我搀扶一个受伤的死士，这人是马驴儿。马驴儿的腿部中箭，已经丧失了奔跑的能力。他一把将吴大郎推开：“滚！”

    吴大郎想扛着马驴儿，被马驴儿残忍的拒绝。因为伤员都知道，他们拖累了对方，谁都跑不掉。

    这更残忍，逝者已矣，半死不活的伤者才是生不如死。他们不想拖累同伴，马驴儿对着他怒吼：“冲啊！留在这儿等死啊！老子掩护，冲！”

    吴大郎和几个没受伤的死士还在犹豫，气的马驴儿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吴大郎还在踌躇，毕竟这是自己的战友，自己的兄弟。死士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因为是过命的交情，反而都把彼此看的很重。

    马驴儿急了，举起手里的弩箭：“滚！忘了你们的使命了么，快走！伤员留下来，跟我掩护！”

    这是最残忍的悲伤，你必须抛下受伤的同伴，去完成属于你的使命。柯达轻轻的闭上了眼睛，然后猛地睁开：“留下伤员，冲！”

    吴大郎嘴巴动了动，哭着喊了声：“都头。”

    柯达现在必须做出一副绝情冷面的角色，他一脚将吴大郎踹翻在地：“冲，想给兄弟们报仇的，给老子冲！”

    那些伤者们也纷纷喊着：“走啊，留下等死啊。快走，我们掩护！”

    不敢回头，柯达的眼角含着泪水。能动弹的死士都开始跟着柯达往前急奔。渤海军确实是在盲射，因为他们的现在把阵地移动到了右侧，柯达他们右侧的冷箭破空声清晰而闻。看来自己赌对了，坚持住，付出重大的伤亡之后，渤海军终于移师了阵地。这给了柯达他们机会，剩下能动弹的，拼死往外冲。

    扔下了自己的同袍，扔下了自己的兄弟。只为了，只为了把这该死的情报送出去。

    马驴儿那几十个人注定无幸，他们很快就会被围上来的契丹士兵杀死。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临死之前给柯达他们的逃跑争取时间。

    中了冷箭的伤员们，自动的拿起了手中的武器。轻伤员包扎好自己的伤口，重伤员趴在地上，等着敌人冲上来的时候，同归于尽。

    后面契丹追兵的声音渐渐的近了，受伤的死士们静静地等着，等着他们生命最后时光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