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八章 不屈

    那汇聚过来的天使越来越多，就在这短短的十秒时间内，就有总数接近两千对洁白羽翼覆盖在这方天空之上。他们几乎都有着大天使的位格，有着两对以上翅膀，身上都蒙着神圣的光辉，洁白耀眼而又夺目，把这座条顿国家博物馆的周围，都映照成圣洁光明的世界。而随着他们那饱含着情感的优雅吟唱，一扇巨大的门，在高空之上显现。这也让他们所在的这座名为‘柏林’的城市，都被笼罩在了圣光当中，所有市民都认为是神迹显现，纷纷在原地跪地匍匐。

    李墨尘则从上空这支天使大军上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了对面的魏玛·美第奇。

    ——那是一位光一样的男子，灿金色的头发，没有缺陷的五官，气质则阳光温和，让人一见就滋生好感。

    李墨尘的眼里，却只有冷冽之意。

    “美第奇主教，我记得，我与美第奇家族有着停战协定，你们在几个月前向我求和。”

    “的确如此，可今天的事与美第奇家族无关。”

    魏玛·美第奇神态平和的与李墨尘对视：“退去吧，安德烈！我身后之物，那不该是你的东西。霍亨斯陶芬家的幽魂不得再现于大地，这是教廷所有主教的共识，也是主的意志！”

    就在他语音落下的时候，三位同样穿着红色祭披，可年龄却已经接近垂暮的男子，从光门中走出。

    早就熟知光明教廷的李墨尘，认出那正是三位红衣主教——洛夫特·克莱门，丹尼·汉金斯，克雷西·库克。

    自由女神能够赐予阿美利加八位国家魔法使的力量，而光辉之主亦可给予信徒击退邪恶，斩灭异端的武力。哪怕在这个年代，光明教廷已经四分五裂，民众的信仰不够虔诚。可这位神主的信徒却只有增多，未曾减少。

    这无疑是一个比之中世纪更辉煌的年代，而这几位红衣主教，也都拥有着超越于中等神之上的神通伟力。他们可能受各自的国家，各自的民族，各自的家门影响，与教廷的利益并不一致。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几位红衣主教无疑都只有一个意志。

    而在他们的背后，还有一团更大的光辉，那应是当今的第二百五十三代教皇约翰·霍诺里厄斯。

    还有天空之上，那巨大的门后，有着数百道目光正在注目着他。其中每一道视线，都如锁链，如利剑，如长矛，在困锁着他，在审判着他，要杀死他，要定他的罪！

    其中有七对眼睛，最让人感觉害怕，那就好像是被‘夜女神’倪克斯注视，让他的气血凝结，让他的意志接近崩溃。

    那辉煌的神威一波波的压迫过来，无数天使的意志凝聚在一起，就宛如重锤一般不断地砸在李墨尘的神魄上，让他的精神绷紧，浑身毛孔都为之收束。

    李墨尘不由感慨着，昔日的霍亨斯陶芬家族，就是在与这样的力量对抗——

    在中世纪的早期，尽管人口不及现在。可那时候的罗马教廷，无疑是他们最强大的时期。

    可这个神圣罗马帝国的第四皇朝，却与光明教廷对抗了两个多世纪，这个被贯以‘霍亨(Hohen光荣尊贵)’一词的家族，的确有他们骄傲的理由。

    “退去吧，无知的羔羊！”

    红衣主教洛夫特·克莱门在看着他：“主是慈爱宽宏的，祂不会在意一头羔羊对他的冒犯。”

    “这点我很明白！就好像人对地上的蚂蚁一样，蚂蚁的张牙舞爪，对于我们人类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墨尘的目光却越过了这几位红衣主教，看向了条顿国家博物馆的深处。

    他的神念，已经接触到了‘血王冠’，那源自于血脉的呼应与共鸣，已经到了极致。

    此物的确是不能被摧毁，不能被屈服，不能被囚禁，不能被封印的，然而力量的层次却也有着高低，有着强弱。李墨尘能够感觉的到，这个时候正有七种力量，正在努力地镇压着它，困锁着它，牵扯着它，不使它离去。

    那是——‘时间’，‘空间’，‘束缚’，‘羁绊’，‘判罚’，‘惩戒’以及‘政权’！然而这件强大的神话武装，也在极力的与它们对抗，它不愿被囚禁在那个地下空间，也不可能会屈服，所以它正在那一层层的封印当中激烈的颤动着。使得这里的魔能潮汐，一波波的冲击着这座柏林城。

    李墨尘的目里面，也现出了强烈渴望之意。

    “可正因如此，我才先要成为能与祂对话的人不是吗？”

    “亵渎！”

    “他有罪！”

    “放肆！”

    “他该被审判！”

    “这是该绝罚的逆端！”

    四位红衣主教都为之惊怒，而此时天空中所有的天使，都开始燃烧圣火，对李墨尘怒目以视。

    那磅礴如海的精神意志，就如锻压机一般以万钧之势，再次轰击在李墨尘的心灵深处。这直接体现在李墨尘的脚下，那附近三百多平方米的水泥地面都在开裂，粉碎，塌陷！这也波及到周围的房屋，使它们大面积的垮塌。

    ‘奇迹天使’魏玛·美第奇的身后，更是在此刻张开了三对羽翼，紫金色的羽毛，还有圣光凝聚的铠甲，以及金色的王冠——那是炽天使的阶级，在当前光明教廷的序列中，有着高等神的位格。

    “小威尔顿斯坦先生，现在虽然是言论自由，信仰自由的时代，可身置此时此地，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您对于主的蔑视与轻渎。”

    他的目光，无情的向李墨尘注视着，名为‘奇迹’的权能，在他的身侧化为了庞大的雷电。

    “你还有时间忏悔你的罪！在主对你施以惩戒之前。”

    不过在雷电，化为实质性的攻击之前，一个身影介入到了他们双方之间。那是一位年老的魔法师，穿着一身白色法袍，面容就如岩石般的刚硬，灰白色的胡须一直延伸到了膝下，面上饱含怒意。

    “各位！这可是条顿共和国的国土！你们准备在这里，在我国的首都开战是吗？你们想毁掉这里？”

    李墨尘侧目看了这老人一眼，神色尊敬却毫无退让之意：“抱歉，我只是想取回属于我族的旧物！”

    李墨尘对什么霍亨斯陶芬与威尔顿斯坦都毫不在意，可在这个时候，他不介意打起这两个家族的名号。

    至于眼前的这位老年法师，他也是认得的。那是条顿共和国的国家魔法使，旧大陆魔法协会的荣誉会长，称号‘元素掌控者’的雷纳德·海德维希！一位在二战时代威名赫赫，曾有数次屠神之举的老家伙。

    红衣主教克雷西·库克则微微凝目：“那也是教廷在古老年代的战利品！”

    他与其他两位红衣主教一样，都是身后三对羽翼，紫金色的羽毛，圣光凝聚的铠甲，唯独没有金冠——这是主天使的位阶。

    “可现在，它是条顿共和国的国宝，是我们珍藏的古代文物！”

    ‘元素掌控者’毫无惧意，怒声咆哮，然后他就以饱含怒意与复杂意味的目光，看着李墨尘：“请你离开这里，年轻人！我知道你的祖先，曾经是这片土地的皇帝，也是血王冠的拥有者。可即便如此，你也无权索取它，更不能强夺它！那是条顿共和国十六亿民众共同的财富。否则——”

    他的法杖一顿，就有两尊异常伟岸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元素掌控者’雷纳德·海德维希的身后。同时伴随着的，还有两股纯净无比的魔能潮动。

    ——那赫然是风元素与雷元素的皇帝，有着双重元素宝冠的元素神明！

    而雷纳德·海德维希接下的语句，则是一个一个单词的吐出：“那么条顿共和国十六亿人民，都将视你为敌！”

    李墨尘已经感应到天空，那五座高达十八层以上的魔法塔，还有数位神明的光辉。

    作为曾独自抗衡整个旧大陆的国度，条顿共和国的国力哪怕是在那场可怕的战争之后，也仍是极端强大。他们曾经分裂的国土已经合二为一，正在恢复着元气。

    “海德维希阁下，我尊重贵国人民的意愿，也不愿在柏林掀起战争。”

    李墨尘微摇着头，他的语气强硬，眼神坚决，意志则比钻石还要坚固。

    哪怕是空中的天使大军，已经增加到四万之数，还有更多的上位天使正在降临。哪怕这些天国生物与红衣主教们的庞大意念，都已经足以撕碎神明。

    可李墨尘的身体还是像标枪一样笔直的站在那里，战意则像火一样的燃烧：“可我的选择是不！你们要么把它给我，要么就在这里开战。”

    “你的决定蠢不可及！”

    ‘元素掌控者’这一刻的脸色难看无比：“年轻人，你是否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你现在的举动，哪怕是贵国的总统也是厌恶反感的。我想你现在，有必要与他通一次电话。”

    “海德维希阁下，我理解你想要弥平冲突的努力，可这真没必要。当我站到这里的时候，一切皆以无法挽回。那位大总统阁下，可没法改变我的意志。”

    李墨尘一声轻叹:“所以，我们双方的选择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而此时他的身影，已跨入到时间的间隙当中，踱步往深处走去。

    “愚昧！”

    魏玛·美第奇的眼里，有佩服，有讥诮，也有怜悯。他对已经从他身边走过的李墨尘视而不见，只是双手互握，做出了祷告的手势：“主说，凡动刀的，必死于刀下。”

    这一刻，名为‘奇迹’的力量，扭曲了时序。让李墨尘的身影，再次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红衣主教洛夫特·克莱门也同样高声向光辉之主祷告：“主说，不要为自己伸冤，伸冤由我，主必报应！”

    丹尼·汉金斯则说:“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一道巨大的圣白雷霆，蓦然轰击在了李墨尘的上方，那是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的惩戒之雷。还有从各个方向坠落的神圣光矛，插落到李墨尘的身上。只是余温，就使周围数百米的地面融化。而伴随在后的，还有四万名天使，四万发光的矛与光箭。

    不过那惩戒之雷与神圣光矛中的绝大多数能量，都被收入到李墨尘右手的‘曼荼罗手环’当中，对后者的伤害微乎其微。

    还有那两位‘元素皇帝’轰击过来的风刃与雷霆——‘元素掌控者’雷纳德·海德维希正如其许诺的，毫不留情的向李墨尘发起攻击，四位国家魔法使持有的禁咒，还有那四座魔法塔，二十多发魔能湮灭炮，毫不留情的轰向李墨尘的身上。

    甚至整个柏林上空的魔塔阵列都开始将对李墨尘的排斥作为首要之务，那四十八座魔塔阵列全力运转，在镇压着李墨尘的力量。

    可这同样对李墨尘威胁有限，所有禁咒与湮灭炮，一部分被‘天空权杖’与‘时序权能’扭曲，另一部分也被‘曼荼罗手环’吸取。

    而他虽然被奇迹之力，拉回到了众人眼前，可他并非是真正从时间的间隙回归。

    奇迹的权能很强大，可还不足以完全抵消他的时序神权。

    这情景，让另一位红衣主教克雷西·库克的眉头大皱：“但我必用感谢的声音献祭与你。我所许的愿，我必偿还。救恩出于主！”

    这一刻，无数的圣光锁链从天空中蔓延而下，锁向李墨尘的手与足。可后者虽然没有明显的躲避动作，却偏偏能将这完美的避开。

    于是在四位红衣主教身后的光影中，又传出了一个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

    “主说，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栽种有时，拔出栽种也有时，杀戮有时，医治有时，拆毁有时，建造有时，哭有时，笑有时，悲恸有时，跳舞有时，抛世间万物皆有其时！”

    这一刻，李墨尘的身影，几乎被定格在了门口。然而这名为命运的力量，那道堵塞在博物馆门口的命运之墙，很快就被李墨尘强行打破。

    而此情此景，让所有人都为之变色。

    “是命运吗？”

    魏玛·美第奇回过头，用那已经转化为纯金色的眼眸看着李墨尘的背影，他的脸上，蕴藏着浓郁的震撼之意。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这一刻，那博物馆上空的数万天使，都在燃烧火焰。而魏玛·美第奇身后的三对羽翼，则在伸展壮大，之前看起来还只是二十米的长度，可现在却已向两侧伸展数百米。每一扇翅，都挥动裹挟着磅礴辉煌的圣光。

    不过就在这位‘奇迹天使’再次施展神术之前，李墨尘的眼，开始眺望天上。他的身后，同样现出了一尊尊巨大的虚幻光影。

    ——昊天上帝，勾陈上宫天皇大帝、中天北极紫微大帝、南极长生大帝、真武玄天大帝、青龙孟章神君这一尊尊帝君的身影，开始在他的身后显现。

    还有那无垠天空中，小熊，波江，南极等一个个星座开始显现强芒。

    而李墨尘的眼中，在轻蔑与不屑之外，也充斥着氤氲灵光。

    “汝等鬼神之属，安敢在我面前放肆？敢对我动刀兵？”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如洪钟大吕，使得空中那所有五万多只天使都为之圣火飘摇，灵魄不稳，其中更有将近四分之一的数量，都直接往地面坠落。它们的羽翼，已经无法支撑他们的躯体立足天空，

    魏玛·美第奇也直接失去了施法的根基，他那长达三百米的紫金羽翼，迅速失去了光泽。

    可李墨尘并未就此善罢甘休，他的生死神权，已经覆盖住了周围将近一百公里方圆的地域。

    “我记得你们的主也说，让尘归尘，土归土，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

    这一瞬间，又有三分之一的天使直接蒸发，化为纯粹不纯粹的圣光与灵，散归于天地之间。

    且不止是这些天使，在柏林城内，难以计数的黑暗亡灵，还有魔塔阵列中将近二百多位巫妖，直接在这生与死的震荡与冲击下，归于寂灭。

    “故我虽非汝等的主，汝等却亦当对我敬畏！”

    随着李墨尘的神念，挣脱了众多天使的真言，向四面延展散开。那天空中自身负圣光铠甲的四翼‘力天使’以下，也都全数坠落在地。他们都被迫收敛了圣白色羽翼，屈辱的使用了跪伏的姿态。

    而此情此景，不但让‘元素掌控者’雷纳德·海德维希深深震撼，再次以审视度量的目光看着李墨尘。也让包括魏玛·美第奇在内的四位红衣主教，感觉到了极致的羞辱，面上无不都现出血潮。

    “主说，尘土仍归于地，灵仍归于赐灵的神！”

    依然是那光晕中传出苍老的声线，却使得此间本该散去的灵重新凝聚，汇同周围的圣光，重新化为‘天使’的形状。

    不过它们当中的绝大部分，却只能跪地匍匐着，不能在李墨尘的面前直立。

    而下一刻，就有一位穿着白色圣袍，手持着十字架的老者自光晕中走出。他的须发灰白，他的神色悲苦。

    “我观看你指头所造的天，并你所陈设的月亮星宿。便说，人算甚么，你竟顾念他，世人算甚么。”

    这一瞬间，李墨尘上空的星辰也好，那帝君法相也罢，都直接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抹除。

    然而下一瞬，它们又出现了，依然存在于这片天空。

    那是神权‘不屈’！

    尽管血王冠还未回到他的手中，可是在这个距离，李墨尘已经能运用它的部分力量。

    而此时他冰冷的眼眸，正往雷纳德·海德维希看了过去。

    “元素掌控者先生，你们今天是打算让这柏林城玉石俱焚对吗？”

    这一刻，那被吸收在‘曼荼罗手环’中的庞大能量，都以禁咒‘寂灭裁决’的形式尽皆释放。数以百计含着死意的黑灰色雷光，轰击在那高空中，那依然在抵抗他威严，抵抗他权能的众多六翼天使当中。

    而随着那一团团圣光的爆裂，那溢散开来的力量冲击四面，将所有接触到的物质全数震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