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雪崩
十二月底，大雪灾正式登录华国的第五十三天。 东北的某个小村子里面，孙长亮正呆呆的站在窗户前面，看着外面足够把人活埋掉的厚厚积雪。 他今年十一了，虽然是在东北从小长大的，可也没见过这么凶残的大雪。 以前的雪大是大，可是等到了家里，烧了暖气，然后上炕盖好被子，就感受不到冷了。 可今年的这场雪，却是让他们家的暖气都成了摆设——早在大雪下了十来天的时候，本来又老又旧的暖气机就因为使用过度被烧坏了。 现在他们一家人都只能窝在自家的炕上，裹着被子御寒，就算身上穿了大貂皮也有点受不住。 “妈，你说这雪啥时候能停啊？” 看了一会，孙长亮近乎梦呓的说了句。 正坐在火炕的另一头织毛衣的孙母没抬头，直接回他，“我咋知道？你问老天爷去啊！” “问不着老天爷，我就只能问问你嘛！”孙长亮回过神，笑嘻嘻的对着他妈说道，“对了，爸有电话回来吗？” “没呢！”孙母依旧打着自己的毛衣。 东北本来就穷，孙长亮他家又是在一处山沟沟里面，属于贫困地带，也没什么发展前途，所以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他爸是长年在外打工的，一赚了钱就寄回来，养活了家里的其他人。 至于他妈，由于家里还有老人小孩拖累着，只能留在老家守着，有空了就收拾收拾田地，生活上做到了自给自足。 这样下来，生活费倒是省了不少。 不过他爸既然出去干了农民工，那就意味着没多少时间能回家了。 平时除了电话和视频通讯，也就只有过年前后，父子两才能见上面，说上几句话。 可是今年暴雪来的又快又猛，硬生生的把路给封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又难以出去，所以孙长亮他爸只好留在打工的地方，没能回来过年。 现在要是想联系，得靠手机才行。 “你要是想你爸了，就先去给你阿奶抹抹手脚，然后发个视频给你爸，一家人一块对着看。” 孙母说着放下了手里的毛衣，又取了个大毛线团出来，打算织新的衣服——这冬天冻的太狠了，她得努力多做几件，除了家里人的，还要寄给在外面辛苦的男人。 “好哦。” 孙长亮跳下火炕，跑到他奶奶住的房间里面。 昏暗的房间里，枯瘦的老人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新做的花棉被。 “亮亮来啦？”老人一见宝贝孙子过来了，挣扎着想要起来招呼他。 “奶奶，你好好躺着！” 孙长亮不高兴的把老人摁回床上，给她掖了掖被子，“你身体不好，不能乱动！” 孙奶奶人老体衰，年轻时候又受了苦，体虚，前几年就不舒服了，今年暴雪一来，马上就倒了，也曾经去市里的医院住了一段时间。 不过因为心疼治疗费，不管儿子媳妇怎么反对，老人也坚持要出院，说什么自己年纪都这么大了，没必要在她身上花大钱。 拦不住倔强的老人，孙母也只好把人接回来，放在家里小心伺候着。 “我给你烧水擦擦手。”孙长亮从保温壶里面倒了热腾腾的开水出来，拿干净的毛巾沾沾，就要给孙奶奶擦拭。 “哎，我家亮亮真孝顺！” 热量从毛巾传递到手上，又流入心底，老人摸上孙长亮的胳膊，慈祥的说道，“穿的有点少啊，这种天可不能就穿这么点……” “没事！”孙长亮把老人扶起来，掀开后背的那一片衣服，露出老人瘦骨嶙峋的背部，一根脊柱晃眼的突出着，连上面的骨节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就像一具骨架披了一层皮一样。 “我年纪轻，火气重，不怕冷！”孙长亮拿着毛巾给老人擦背，嘴上说着。 “那家里的粮食还够吃吗？”收拾干净后，老人躺在床上问孙长亮。 谁也没想到暴雪会封路，所以米面蔬菜之类的，都只是日常的数量，没屯多少，等不能轻易出门买粮食了，剩下的一家三口吃个两星期还能够，可也不能撑太久。 “还够的，前两天村长组织人把路上的雪清理了点，让人开拖拉机出去买了很多米面回村子里，然后给大家都发了点。” 虽说那条清理出来的路没多久又被冰雪阻隔了。 “你就放心吧，现在很多东西都厉害着呢，再怎么下雪，也不会饿死我们的！” 安排老人继续休息，孙长亮跑去把用废的水倒了。 等晚上的时候，一家人围在一起，打开了家里的那台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也不知道过了几手的平板电脑。 看上去就不怎么好用的旧平板是他们家最值钱电子产品，唯一的好处就是屏幕够大，平时用来上网看电视也行——这也是当初孙长亮他爸咬牙花几百块钱买下它的原因。 他们点开通讯。 平板震动了几下后，孙长亮他爸孙富的脸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爸！”孙长亮先喊了一声，然后是孙母和孙奶奶。 孙富都咧着嘴应了，看上去高兴的不得了。 “爸，你头发又白了！在外面还好吗？”孙长亮看着父亲黄瘦的脸和黑白交杂的头发，忍不住的心疼。 “没事，没事……”不善言辞的孙富并不晓得怎么回答这问题，只是对家人摆手，不停的说自己没事。 “咱妈身体还好吧？” 在断断续续的网络下艰难的聊了一会天，等老人小孩都睡下后，孙富才问向自家的婆娘。 孙母叹了口气，无声的摇了摇头。 孙富激动起来，“我过几天又能拿工资了，再去求求老板，总能凑点钱……你想点办法，把妈送医院去……” “这雪下得，我们都不好出门！”孙母无奈道，“一跟妈说送她去医院，她就骂我浪费钱，让咱们把钱留着给亮亮当学费。最近只能请卫生所的陈医生过来给妈吊点盐水……” “学费让她担心什么？我又不是没能力供咱们儿子读书……”孙富摇摇头，脸上流露出苦涩。 孙富的父亲当年上山打猎，结果遇到了熊瞎子，被抓掉了一条胳膊，拼命逃回来没几天，还是抗不住的去了，所以孙富是被孙奶奶含辛茹苦养大的。 目不识丁的农村女人，在男人遭难没了之后，就被迫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拉扯大了孩子，还帮他娶了媳妇。 现在无论如何，孙富也不会就这样把自己的老母亲抛下！ 他在视频对面吃了口饼子，语气低沉的对着婆娘说道：“反正你在家里，也不需要多想什么。我有钱我会寄回来的，亮亮也到了要上初中的时候，到时候你辛苦一点，让他把成绩提上去。” “还有咱妈，既然现在路不好走，那就等开春了，就送她去省城……我攒着钱呢！” “我知道，”女人低头，昏黄的灯光映在她脸上，眼睛半垂着，“儿子懂事，我是不急的，只是最近这天越来越冷了……” “前两天隔壁金家的男人都回来了，你啥时候……” “今年回不来了，我忙着呢。”孙富摇头叹气，“我现在只希望儿子能有出息，别活了四十年，还跟我一样要去工地给人搬砖……” “哎！” 孙母还想跟自己男人说点什么，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颤动起来。 她身下坐的炕，还有整座屋子，都发出了轰隆隆的声音！ 女人被吓得尖叫起来，慌不择路的从炕上跑下去。 “怎么了？发生啥事了？！” 被扔下的平板里，孙富焦急的喊着，可是没几下，视频就黑了下去。 本来就卡得要死的网络终于断了。 一个小时后，黑河市政府收到紧急消息——靠近大兴安岭地区的几个村子遭了山崩，滑下来的那层山体混着大量的雪，把那里全都给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