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微尘
舰桥到了。 众人依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门口两人面带微笑，对着高逸一行人行礼，一人说：“欢迎您，来自地球的战士。我是这艘星舰的舰长，泽石，这一位是我的副官。我代表所有至雄人，对您的到来，表示由衷的欢迎。” 高逸微微歪头，看了一眼那个人脸上那发在内心的笑容，以及那试图藏在身后的微微颤抖的指尖。 “从你的态度看来，你应该猜到我的身份了。”高逸说。 泽石听到高逸开口，脸上的笑容更加绚烂，说：“是的，伟大的勇士，您与至善人的英勇事迹在整个宇宙之中远播，那些以消灭其他种族为乐的垃圾就应该被扔进黑洞里毁灭！” 高逸一抬手，说：“他们父女俩已经到了吧。” 泽石点点头，说：“是的。” 高逸说：“聊聊？” 聊？ 这个词，泽石喜欢。聊，说明有的聊。 “进去聊！”泽石很高兴。 进入舰桥，这里有十几个至雄人，看到高逸他们来到，所有人都微笑行礼。 不，不是所有人，有一对父女，略显拘束地坐在一旁。和那些光鲜的至雄人相比，这对父女衣着明显要朴素很多。能够看到一些很细心缝制的补丁，女孩的双手也满是老茧。看到高逸他们到来，父亲的眼中满是茫然，而女儿的眼中则满是好奇。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地球人，而且看上去，这些地球人完全没有任何威胁的样子。 高逸走到那对父女近前，仔细看了看两人，然后转身看向泽石，说： “我要高核聚变技术，三公斤零号元素，第1332版基因操作技术，以及一份星界坟场的星图。” 听到高逸的话，泽石几乎想都没想，立刻说：“前面的这些东西都没什么问题，那星界坟场的星图我没有。” 高逸眉头微微一皱，泽石赶忙说道：“我们真的没有，星界坟场那种地方我们这种区区五级文明根本不敢靠近。再说我们至雄人现在奉行封闭政策，也根本不可能跑去星界坟场。” 高逸转头看向那对父女，对父亲说：“你们这次出来，有没有得到一块纯白色的金属牌？” 父亲赶忙点点头，说：“有，不过不在这。” 高逸问道：“在哪？” 父亲刚要说话，女儿在一旁站起来，说：“我交给你们，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高逸说：“好处就是，你们能活着离开这里。” 女儿嗤笑一声，说：“活着？被这些人带回去之后，还能被称之为活着吗？你根本不知道我和我父亲会遭受到什么！” 高逸说：“我知道，但是这和我无关。” 女儿说：“那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们，我是绝对不会将它交给你的！” 泽石一听，登时大惊，他赶忙跑过来，压低了嗓音，却又抑制不住他的愤怒。 “你这个蠢货！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你知道你这一句话甚至可能谁导致什么？” “我不在乎！”女儿喊道，“但是从你们现在那卑躬屈膝的样子我就知道，如果没有我！你们就死定了！” 泽石喊道：“你……” “你打算利用我，和对方谈判？”泽石的话还没说完，高逸便已经开口，他看向女儿，面容几乎没有太多变化。 女儿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说：“我不知道您是谁，但是我知道您肯定非常强，强到堂堂一个舰长对您毕恭毕敬，这可是我唯一的机会！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高逸点点头，说：“我不讨厌被人利用，但是，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说着，高逸看向一旁的父亲，他的右眼之中突然飞出一道纯光子组成的丝线，那丝线飞入父亲的眼中，父亲全身立刻紧绷，随后高逸的左眼红光急速闪烁。 然后，父亲自顾自地开口说：“那块白色金属牌，让我藏在了飞船货仓地板下面。” 光子丝线断裂，父亲恢复正常，他满脸茫然地看着众人：“怎么回事？我刚刚，好像走神了？” “没事。”高逸说，“感谢您的诚实与慷慨。” 然后，高逸转向泽石：“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把我需要的东西准备好。” 泽石立刻说道：“您放心，我已经安排人去做了。” 高逸点点头，说：“很好。” 说完，转身就走。 安东和嘟喵立刻跟上，卢飞看了一眼那女孩，女孩一脸茫然，她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张继嘴巴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终也没说出什么。 然而，就在高逸要离开的时候，一群人突然冲进舰桥，分列各处，手持武器对准高逸他们。而为首之人，正是刚刚离去的大主教。 “我不同意。”大主教说。 “大主教，您说什么？”泽石眉头微皱。 “我不同意你们的交易。”大主教仰着头，用一种极为轻蔑的眼神看向高逸，“眼前这个乡巴佬，也不值得你们以这种如此卑贱的态度，这有损我至雄人的威严，有损宇宙主宰的威严！” 高逸道：“原来宇宙主宰竟然需要你们来维持他的威严，令我很意外。” 大主教冷笑一声，说：“注意你的语言，乡巴佬！你将宇宙主宰的称号挂在嘴边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高逸摇摇头，说：“可归根结底你们不过是一群崇拜虚空偶像的蠢货罢了。” 说着，高逸看向泽石，问道：“我知道你们军方和教廷之间不和，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获得我友谊的机会，一个你们不会灭族的机会。” 泽石一愣：“机会？” 高逸点点头，说：“机会。” 高逸晃了晃手腕，黑色的手串发出一连串碰撞的声音。 嘟喵微微弓起身体，手放在腰后，握住了他心爱的小匕首，安东不动声色地走了一步，挡住卢飞，小六则将张继拉到身后。 泽石先是看了一眼高逸，又看了一眼大主教。大主教咧嘴不屑一笑，手中权杖一指高逸，说：“杀了这群地球蠢蛋。” 舰桥周围，教廷骑士们掀开长袍，单手抽出闪烁着光芒的长剑，直奔众人冲来。 安东速度最快，背后的粒子步枪已经落入手中，并且打开了保险。 碰！ 一枚能量弹在大主教身边爆开，他身边可以看到一阵能量涟漪。 “微型力场，对能量武器有奇效。”高逸说。 安东听了，立刻便将手中的粒子步枪丢到身后，从腰间抽出了他心爱的地球产大口径手枪。 碰！碰！碰！ 安东以极快的速度将整个弹匣的子弹全部倾泻了出去，大主教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手中权杖放出锥形的光芒。安东打出的弹头一旦进入那光芒笼罩的范围，立刻就会被一道光束拦截，在空中炸成绚烂的火花。 “动能拦截射线，高级的小玩具。”高逸在一旁解释道，“这些教廷骑士们不太容易被枪打死，用冷兵器吧。” 说着，他手中的三号武器已经变成了一把漆黑的，大号的双手长柄砍刀。迎着一个冲过来的教廷骑士直接对砍了上去，刀剑相交，教廷骑士的大剑爆发出一团绚烂的红光。 然后，连带着剑和骑士本人，都被砍成了两截。 小六一看，一只手化作激光切割机，迅速从眼前的地板上切下三片长刀，递给张继，卢飞以及安东。 这些刀片因为是用地板切出来的，很厚，也很重，张继和卢飞握着有些吃力。不过安东用起来就正好。 此时，嘟喵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教廷骑士们冲了上来。他们手中长剑应该是某种科技制品，剑刃上闪烁着弧光。一人对张继斩落，张继刚忙格挡。长刀与长剑碰撞，立刻就被这弧光切断了一截。 “老大！我们这个不行啊！”张继慌忙之中接连后退，看着手中被切断的半截长刀，伤口还炽热发红，对高逸喊道。他本就不是战士，尤其不擅长这种接近战。而武器被砍断，更是让他紧张得要死。 高逸说：“他们的剑刃上能喷射出一圈五毫米高的极高温等离子射流，别碰他们的剑刃。” “别碰剑刃？”小六挡在张继前面，随手一挥。身为机器人的它力量极大，对方手中的长剑竟然被小六手中的长刀从中间砸弯了，而弯掉的半截立刻便失去了等离子射流。 “躲在我身后。”小六说。 它双臂一阵变化，化作四条手臂，一手握着一把刀，将正面进攻的骑士们全部拦住。 在后面，安东一手握着长刀，一手握着大口径手枪。开枪，这些骑士似乎有防弹护甲。并不如何畏惧，不过好处是能稍微阻挡他们的前进，毕竟子弹的动能很高。趁着他们的身体一个趔趄的时候，安东便会冲上去，一刀砍下，直接命中一个骑士的手腕，将他长剑砸飞。失去长剑之后，安东立刻冲上去一阵乱砍，可惜手中的砍刀效果不佳，并不能造成多少伤害。 也就在此时，嘟喵突然出现在那柄被砸飞的长剑旁边，一脚踢在剑柄上，长剑直接飞向安东。安东将手中的砍刀丢向对方，同时伸手接住长剑，剑柄入手，剑刃之上立刻喷射出高温等离子射流。伴随着一声失真的‘呜’的一声，那个骑士硬生生被安东从肩膀砍进去半米多深，随后便直挺挺倒在地上，不见活了。 安东将手中的长剑舞了一下，双脚岔开，降低重心，摆出牛位起势，直面接下来的骑士们。 高逸甚至都没回头看他们，而是直奔着大主教走去。他单手背在身后，手中的长柄砍刀完全无惧任何骑士，因为那些长剑仅仅只是稍微碰到高逸砍刀一下，便会被立刻斩断，那骑士便会立刻失去所有战斗力。然后，就会被高逸一刀砍死。 尤其是现在，高逸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看向任何向他冲锋的骑士，而是直直地盯着大主教，手中的砍刀就仿佛能自己飞舞一般，任何骑士，任何角度的进攻，都不能碰到他分毫！ 最恐怖的是，高逸的眼睛甚至连眨都不眨一下。 他的左眼瞳孔之中闪烁着诡异的红色的光芒，这光芒如同针刺一般，刺得他脸上微微刺痛。 怪物！ 这是个怪物，怪物必须死！ 想到这里，大主教双手紧握权杖暗中对准高逸的脑袋！微微一旋转，权杖之上突然发出夺目光线。可高逸却仿佛早已知晓一切一般，身体突然一偏，他的一条手臂被光线扫中，左臂被直接切了下来，那光线甚至穿过高逸身体，将身后的墙壁上切出一道炽热的裂口！ “老大！”张继惊呼。 然而，高逸却笑了。 因为此时，那些正在进攻之中的教廷骑士们都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大主教。 高逸右手的砍刀重新变成手串，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手臂，对准伤口，伤口之上浮现出乳白色的光芒，他手臂的神经肌肉骨骼迅速重新接合。 然后，他开口：“诺曼裂解射线，异教徒的技术。大主教，你是一个异教徒。” 大主教没想到，自己那必杀的一击，竟然没能杀掉高逸！ 这不可能！刚刚那一击来自权杖的精确瞄准！他没有任何可能躲开！ 大主教淡然笑道：“我是宇宙主宰的忠诚信徒，无论我使用任何技术，都在主宰的注视之下！你这异端！敢说我异教徒？” “我，异端？”高逸站直身体，食指并拢，双臂侧平举。然后掌心翻向上，双臂举起呈45度夹角。然后，他朗声说道：“以主宰之名！赐死者新生！” 刹那间，一道光辉从他头顶迸发出来，扩散四周，照亮周围。而更加诡异的是，刚刚那些已经被砍翻，死得不能再死的护教骑士的伤口竟迅速愈合，那甚至那已经被砍成半截的身都自动吸附在一起，重生了！ 然后，高逸放下手，看向周围的护教骑士，说道：“谁是异端？” 卢飞戳了戳一旁的张继，低声问道：“老大在这玩机械降神呢？” 嘟喵白了他一眼，说：“别乱甩词，你看不出来，我能嗅出来，这是至善人的虚空辉光。至于他怎么能这么用，我不知道。” 卢飞小声嘟囔着：“我又没有你那辨识能力，我只是一个视力比较好的傻大胆而已。” 此时，泽石突然开口了：“您是先知！是使徒！是主宰在这宇宙之中的代言人！能以主宰之名复活圣殿骑士，您必不是异端！” 然后，高逸看向骑士们：“以先知之名，以使徒之名，杀掉异教徒。” 大主教瞪大双眼：“护教骑士！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我是谁！看看你们的剑锋对准的是什么人！我是大主教之一！我是宇宙主宰在这个宇宙的代言人！” 高逸开口，说：“教义之中，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自己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记得当年你处死金袍主教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 大主教突然愣住了：“你怎么，你怎么知道……” 高逸没说话，护教骑士却还在靠近大主教。大主教立刻看向泽石：“舰长！命令你的人击杀护教骑士，他们已经背叛教廷！他们是异端！杀了他们！回去之后我立刻安排教廷为你洗礼，让你进入教廷，成为上等人！” 泽石听了，莫名惊诧：“您听听您在说什么！宇宙主宰在注视着我们，大主教，您果然已经被异教徒的危险思想侵蚀了啊！” 大主教明白，看来泽石这是打算抓住高逸之前所说的那个所谓的‘机会’了。 “愚蠢。” 大主教举起手中的权杖，对准逼近他的骑士们，可骑士们毫不畏惧，一步步走向大主教。 高逸开口，说：“骑士的眼中只有教义，将这些孩子们训练成为狂信徒的，是你们。” 大主教摇摇头，表情变得悲天悯人起来，说：“可怜的孩子们，你们已经被异教徒的思想侵染，既然如此，我便只能送你们去见宇宙主宰身边了。因为只有那里才能拯救你们迷失的灵魂！” 说着，他将手中的权杖举起，对准那些骑士们。 “逆我者，便是背叛宇宙主宰！” “糟了，隐蔽！”泽石高声喊道。 刹那间，一道灼热的光线横扫过整个舰桥。高逸右手的三号武器突然变成一面狭长的平盾，高逸将平盾横过来，迎着那光线微微转动身体。那射线如同预演过一般，命中平盾，然后被反射出去。 射线扫过周围的一切：舰桥上的船员；冲向大主教的骑士，以及各种设备，都被这射线切成了两半。那些骑士尤为凄惨，被大主教的射线扫过一次之后，又被反射过去的射线重新扫过一次，身体被切成了三截甚至四截。 幸运的是，那对父女在战斗一开始便都趴在了地上，躲了起来，此时反而安然无恙。 高逸的脚步甚至都没停下，他依然一步步走向大主教。大主教的权杖再次迸发出夺目的射线，高逸将手中的平盾看似随意的一挥，却恰好将射线的轨迹全部挡住。那灼热的射线再次将飞船内部切出一道火红的伤痕。 大主教开始后退，手中的射线胡乱挥舞，可高逸的手动作每一次都能追上射线的位置。反射而出的射线不断切割着高逸眼前的一切，终于，就听到一声惨叫，随后当啷一声。大主教的手掉在了地上，一同坠落的，还有他手中的权杖。 大主教赶忙冲过去，想要用另外一只手去抓权杖，结果那只手却在半路被高逸一脚给踩住了。 高逸弯腰，捡起权杖，将上面那只断手扯下来，丢在一旁。 然后，权杖顶端顶在大主教的脑袋上。 “天地万物不过微尘，你我更是尘中之尘。星辰皆不在主宰眼中，你我亦是。”高逸说。 “异教徒，你会用吗？”大主教冷笑！ 高逸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丝冰冷的弧度。然后他高高举起权杖，猛地砸了下去。 砰！ 砰！ 砰！ 金属与骨肉碰撞，一开始会发出惨叫，然后很快，便没了动静。 “我，会。” 高逸说。 咔嚓一声，木质的权杖柄断了，权杖的金属头飞了出去，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远远地滚了出去。 然后高逸看向泽石。 “剩下的，可以交给你吗？” 泽石看了一眼周围，那对父女，正相拥在一起，紧张万分。当然，还是有高逸带来的人，他们依然站在那里，却没有受到丝毫伤害，高逸帮他们挡住了所有致命的射线。 而泽石这边的人，除了他身边的副官之外，整个舰桥几乎全军覆没。 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天大的机会。 “请交给我吧。” 泽石说。 高逸踩着大主教的身体，从他身上扯下一块白袍，擦了擦手，点点头，说：“好，再见。” 随即，他便带着众人离开舰桥，甚至没有往身后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