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二章

    基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原理，被大明满世界追杀的女真人和被满草原追杀的准格尔蒙古人，绝对是天然盟友。

    塔里忽台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对着济尔哈朗点了点头。

    回归俄国的路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偏转，他要去阿克苏去见见罗卜藏丹津，这个蒙古人最后的王。

    从伊犁到南疆地图上的距离并不遥远，看上去只有一指头远。可走起来就要了老命，天山山脉横亘在西域，天然的把西域分成南北两个部分。

    天山是世界上最大的独立纬向山系。也是世界上距离海洋最远，最为干旱的山脉。著名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就位于这里。

    翻越天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准格尔人很幸运的找到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顺着这条艰辛的小路，可以非常惊险的实现以前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险！真的很险！

    有好几处地方，勒勒车有半个轱辘就在悬崖外面。碎裂的山石不断坠下万丈深渊，济尔哈朗甚至不敢往下看。

    头顶上有金雕在鸣叫，或许只有这种鹰中的王者，才能够飞行在这高山之巅。

    一个倒霉的家伙不小心，被落下的山石砸下了悬崖。惨叫的声音在山间回荡，好一会儿才停止。

    济尔哈朗觉得，这家伙估计在落地摔成肉饼之前已经被活活吓死了。

    一指头远的地方，济尔哈朗足足走了十八天。个中艰辛简直不为人道，济尔哈朗发誓，今后再也不走这条路了。太他娘的凶险！

    阿克苏又名白水城，它的南面就是浩瀚的塔格拉玛干大沙漠。

    最开始这里仅仅是沙漠边缘的一处绿洲，经过多年的生息繁衍，终于成为了一座城市。

    不过在过去几千年里面，白水城从来没有涌进来这么多人。

    唯兀尔王也知道，蒙古人生性如豺狼。一旦被他们壮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但为了应对大明可能的征伐，他还不得不利用一下这些蒙古人。

    出于首鼠两端的目的，唯兀尔王将白水城借给了罗卜藏丹津作为落脚点。

    奔腾的塔里木河给白水城带来了充沛的水源，这个世界上鲜有生物不喜欢水的。有了水自然就有绿洲，有了水自然就会有草场。

    事实上，这里是整个南疆水资源最为丰富的地方。不但有塔里木河，还有阿克苏河、多浪河。

    济尔哈朗觉得，唯兀尔王把这里给了蒙古人实在是失策。虽然这样暂时稳定住了蒙古人，得到满足的蒙古人不会闹事儿。

    可一旦蒙古人恢复过来元气，他们就会像豺狼一样疯狂抢夺草场。到时候，就是唯兀尔人的噩梦。

    跟着塔里忽台走进了白水城，说是一座城其实小的可怜。标准的三里之城七里之郭，城郭的边上是散居的蒙古人。

    更多的蒙古人则是在远处游猎放牧，蒙古人和汉人不一样。二三十万汉人聚集在一起，比二三十万蒙古人要占据的土地要小得多。

    白水城里面看上去人口并不多，估计也就一两万人的样子。

    几乎所有人都穿着破烂，街上有很多乞丐。手里举着个破木碗，向过路的人乞讨。身上脏兮兮的，济尔哈朗甚至可以看到他们头发胡子上的虱子在乱蹦。

    房屋大多是土夯的，也有石头垒的。反正济尔哈朗是没有看到一座钢筋混凝土建筑！

    不过蒙古人更加喜欢住帐篷，对房子的要求其实并不高。

    虽然说对房子的要求不高，可来到罗卜藏丹津行宫门口的时候，济尔哈朗仍旧吓了一跳。

    木头门少了半边，上面还满是窟窿。院子里有三间石头垒成的房子，院子很大里面有很多马。

    得到消息的罗卜藏丹津就站在门口，欢迎济尔哈朗的到来。

    “老朋友，你好啊！”罗卜藏丹津热情的和济尔哈朗拥抱。

    济尔哈朗皱着眉头，他很害怕罗卜藏丹津身上的虱子跳到自己身上。走过这么多地方，也学习了很多知识。济尔哈朗已经知道，虱子其实是很多疫病之源。他决定，晚上回去之后得好好洗个澡。

    “呵呵！王爷，又见到您了。”虽然满心不愿意，济尔哈朗还是和罗卜藏丹津热情拥抱，并互致问候。

    “哈哈哈！远方来的朋友，羊肉已经烤好了，就等着你们来了。”罗卜藏丹津身材高大，打着卷的胡子上面满是油渍。

    院子里面果然已经铺好了一条毡毯，就在马厩不远的地方，走过去之后腥臊之气扑鼻而来。

    毡毯几米远的地方，木头架子上串着一只烤得油黄的肥羊。

    羊没来得及吃，马奶酒已经干了两碗。蒙古人一向海量，而且敬酒的人还会一边唱歌一边敬酒，非常短暂的时间就能把气氛推向极致。

    “来南疆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干了两碗马奶酒，济尔哈朗脸色一片潮红。一边吃着羊肉，一边看着罗卜藏丹津。

    “哎……！南疆这鬼地方，如果不是太过干旱贫瘠，当初我们也不会放任唯兀尔人待在这里而不来抢夺。

    草场太少了，根本没办法放牧。牧民们在挨饿，再这样下去可能就会有饿死人的事情发生。”罗卜藏丹津哀叹了一口气。

    葛尔丹曾经统治者庞大的准格尔汗国，人口不下三百多万。可现在……，人口十不余一还有大量的人在挨饿。

    想想以前准格尔汗国的盛世，再看看如今的破败，怎一个惨字了得。

    “就算是这些草场，我们还得和唯兀尔人平分。好在唯兀尔人也种地，有时候我们能从他们那里弄点儿粮食过来。”

    罗卜藏丹津说的轻巧，可济尔哈朗知道，所谓的弄点儿粮食，八成就是抢点儿粮食。

    蒙古人豺狼成性，草原上强者为尊。强者抢劫弱者的东西，这在草原上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事实上，很久以前的女真人也是这样。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你知道的，大明之所以还没有把爪子伸向南疆。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力量把摊子铺成这么大，一旦北疆的问题解决了，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南疆的。

    毕竟这里也有这么大片的土地，大明人对土地是贪婪的。他们总想着要土地，从土地里获得收益。或许，他们是世界上最会利用土地的民族。”济尔哈朗和罗卜藏丹津碰了一杯，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那你说怎么办，打是打不过大明的。不是没试过，葛尔丹那么厉害，最后还不是惨败收场。”罗卜藏丹津烦躁的干了一碗马奶酒。

    他也知道，这么多人藏身在南疆，想要保住秘密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大明没有来征讨他们，只能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大明不想来征讨他们。

    “跟我走，全族迁徙到俄罗斯去。你们蒙古土扈特部，就是一路迁徙到了俄国。他们在俄国生活的很好，在俄国女王的治下，至少你们不会挨饿。也不用靠着抢劫吃饭！”

    “迁徙到罗刹国去？”济尔哈朗的话对于罗卜藏丹津很有诱惑力。

    蒙古人本来就是迁徙来迁徙去的，更何况南疆实在不是个放牧的好地方。也只有唯兀尔人，才能待在这么干燥的地方。

    “对！我和多尔衮都在那里，到了那里我们也可以互相有个照应。而且，多尔衮和俄罗斯女王关系非常不错，不难给你们找一片肥美的草场。”

    济尔哈朗说这话倒是不假，虽然这一次欧洲混战，各国全都打得筋疲力尽。但俄国还是趁机占据了大片的东欧大草原！

    现在那里正缺少更多的牧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俄罗斯男人足够努力，可俄罗斯女人就是不爱怀孕。俄罗斯空打下庞大的土地，但是却没有相应的人口填充。

    现在有二三十万人填充进来，叶卡捷琳娜女皇一定会非常大方的赐给他们大片草场。当然，俄罗斯有困难的时候他们也得拿起马刀帮助作战。

    蒙古人对俄罗斯的印象并不差，因为俄罗斯有长达两百年的蒙古人统治时期。

    好多时候，蒙古人都视俄罗斯人为一家人。

    “你们投靠了俄罗斯人？那里怎么样，大明人打过去没有。我听说大明人占领了印度，葛尔丹大汗也死在了印度。”南疆商路不通，消息也自然闭塞。

    这几年外面的消息，罗卜藏丹津断断续续的听到了一些。都是碎片化的消息，好多时候都得靠猜才行。

    现在好容易盼来了济尔哈朗，当然要问个清楚明白才行。

    “大明没有占领印度，而是把印度拆成了好多个小邦国。现在那些小邦国全在醉生梦死，估计活不了多少年就得闹灾荒。

    葛尔丹大汗的确是战死在了印度，他死的非常壮烈。所部最后的五千骑兵，对大明发动了死亡冲锋。

    可惜！人家大明火器犀利，咱们根本不是对手。”

    济尔哈朗把最近这两年的事情，向罗卜藏丹津说了一遍。

    罗卜藏丹津沉默不语，他没想到仅仅两三年时间，大明势力居然已经打到了他没听说过的地方。

    也不是都没听说过，奥斯曼帝国他就听说过。据商人们说，那里是中东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度。波斯人都得匍匐在他们脚下瑟瑟发抖！

    没想到，大明只用了短短九个月时间，就把一个如此庞大的帝国拆了个干干净净。

    “跟我们走吧，现在大明正在加紧发展内部。一旦他们腾出手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们。别忘了，你们是也先的后代，当初也先是怎么对待大明皇帝的。

    大明的皇帝被你们像狗一样的养起来，现在正是大明要报仇的时候。

    我可听说了，李枭曾经说过，他要把准格尔仅仅变成一个地名。也就是说，他想干掉你们所有准格尔人。”

    “哼！来就来啊！难道我会怕了他们？我们蒙古人，多的是不怕死的勇士。”说这话的时候罗卜藏丹津多少有些心虚。

    以现在蒙古人的实力跟大明死磕，估计只有死没的磕。

    全盛时期尚且打成那个熊德行，现在……！怎么打？

    “想要迁徙也成，可你得给我们找些枪支弹药才行。你知道的，我们去俄罗斯最好的出路就是前出那条小路，然后沿着伊犁北上。

    沿途我们不但会受到大明人的阻击，甚至会受到撒马尔干海尔汗的攻击。没有些家伙，很难冲得出去啊。”罗卜藏丹津非常无奈。

    南疆夹在天山和昆仑山之间，塔里木盆地里面。

    这里天然的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小区域，和外界联通只能靠几个山口。大明人最近两年都在组织农垦师，这些半军半民的组织，全都卡在各个山口之间。

    蒙古人想走出南疆，除了翻越昆仑山去高原，那就只有闯出这些山口。即便是走这条小路，出去的地方也是伊犁河谷。

    现在伊犁河谷也驻扎着农垦师，不经历一番恶战，是绝对闯不出去的。

    “家伙倒是能给你弄一点儿，甚至还能派出点儿人来接应你们。你可能不知道，如今俄罗斯也有了飞艇。

    不过飞艇最多也就是能把东西送到伊犁河谷，你们想要补给还得去伊犁河谷才行。”济尔哈朗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单单把这二三十万和大明有着刻骨铭心仇恨的人弄到俄罗斯还不算完，还得让他们在路上搞些事情才行。

    “到了伊犁河谷，就能拿到枪支弹药？”罗卜藏丹津一下子兴奋起来。

    自从进入南疆，枪支弹药就越来越缺少。尤其是子弹，根本没得补充，处于打一发少一发的地步。

    “我回去就给你联系，然后由飞艇运过来。步枪给你弄一千五百支，子弹先给你弄上十万发。”为了忽悠罗卜藏丹津出山，济尔哈朗可劲儿的忽悠。

    “好！只要有了这些枪支弹药，老子要好好修理一下明军那些屯垦师。他奶奶的，这两年里可让他们欺负毁了。”听说有枪支弹药，罗卜藏丹津信心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