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衫磊落少年行 第二十七章 近乡情怯
有一个地方，叫做故乡，无论走出去多远，那里都镌刻着你最初的模样。 久游归家的感觉是一种幸福，在心湖上荡漾起层层涟漪，丝丝缕缕，经久不散。 年关将近，一路上都是漂泊在外急于归家的游子，或是赶着置办各种年货的路人，都行色匆匆。 清晨时分，槐江附近，有个身着青衫腰悬葫芦背长剑的少年郎，满身风尘仆仆，正低着头赶路，后头跟着个小女孩。 女孩八九岁年纪，身穿鹅黄色衣裳，垂着辫子，气喘吁吁的紧跟着前头少年，眉目间荡漾着笑意，虽然还满脸的稚气，却已是如画般的模样。 这两人正是杨小天跟秦斐。 杨小天停下脚步，望着槐江，想着自己这一年来发生的许多事情，都是从这里而起，不由得心生感触。 秦斐快步向前，与杨小天并排而立，望着沉思不语的少年问道：“师父，你怎么不继续走了，是不是走累了想歇息了？” 少年摇了摇头，瞪着秦斐说道：“你不要再叫我师父了，我什么时候答应收你做徒弟了？” 秦斐嘻声笑道：“师父，咱们说话要算话。一路上你教了我很多东西，你之前不是教过我一句话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吗，还说过什么一诺千金重。上次在酒家那里，你不是跟我说了只要我一路上听你的话，你就收我做徒弟吗？你可不要反悔！” 杨小天苦笑着摇摇头不想搭理她，起步继续赶路。 秦斐赶忙追过去，却发现杨小天只是缓步而行，跟前面着急赶路完全不一样。 秦斐扬着头问道：“师父，你怎么走的这么慢？” 杨小天“嗯”了一声，没有回答，心中却想着，自己离开这么久，不知道韩大叔过得怎么样，身体还好不好？叶先生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终日郁郁寡欢？石头跟猴子不知道娶了媳妇没有？朵朵是不是已经长高了，是不是还跟以往一样无忧无虑？还有就是现在魔鬼乱世，家乡是不是安然无损？ 所谓“近乡情怯”，想来也不过如此，以前常常听人说起过，自己一直体会不得，直到今日自己成了“近乡人”，才终于完全明白个中滋味。 秦斐见杨小天一直不说话，心虚道：“师父，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你可不要丢下我不管！” 杨小天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道：“怎么会呢！就快到了，咱们不着急，慢慢走。” 小女孩笑靥如花叫嚷着：“师父真好。” 少年带着小女孩继续缓步而行，一路上小女孩叽叽喳喳，口中没有停过说话，少年有一搭没一搭的搭着话。 不知不觉间，日头已西下，杨小天轻声说道：“到了！” 秦斐兴奋地欢呼出声。 杨小天在离酒家不远处停下脚步，举目望去，酒家前面的长街上人来人往，都是赶着回家去的路人，夕阳的余晖落在角落里，暗香浮动，少年感慨万千，总算是回到了。 过往行人看到背着长剑的少年还有可爱的小女孩停在长街中间，不自觉的就多看了两眼。 突然一个妇人停了下来，盯着杨小天大声叫唤：“咦，这不是小天吗？怎么回来了？” 杨小天一看，原来是猴子的母亲，于是招呼道：“刘大婶，好久不见，你好吗？猴子呢？” 刘大婶说道：“好好好，大家都好。猴子啊，他去办年货去了。” 刘大婶望着少年打趣道：“才一年没见，小天长得俊俏多了，这可是要迷死镇上的小姑娘了。” 杨小天红了脸不知如何作答， 秦斐哈哈大笑动作夸张地比划着道：“那我不是要多好多师娘了！” 刘大婶也是笑得合不拢嘴，望着秦斐道：“这小孩子真可爱，是哪家的小姑娘啊？” 秦斐指着杨小天道：“刘大娘，我是他徒弟。” “哦，小天厉害了，还收了徒弟了。” 杨小天摇摇头没有说话。 刘大婶赶着回家做饭，别了杨小天回家而去。 看着刘大婶走远，杨小天对着秦斐就是当头一个爆栗。 小女孩捂着脑门，“怎么了师父，你打我干嘛？” 杨小天白了她一眼，道：“谁让你口无遮拦！”说完举起手一个爆栗又要敲下去。 秦斐赶紧抱着脑袋躲开。 少年不再理她，快步走进了飘挂着“南柯一梦”布帘子的酒家。 酒家里的客人依旧不多，稀稀落落。 杨小天往柜台望去，韩大叔果然俯身在柜台那里打着算盘算着账。 少年缓步走到柜台前，轻声叫道：“韩大叔，我回来了。” 韩雷猛然一震，推开手中算盘，颤声说道：“小天？你真的回来了。” “是的，韩大叔！”少年热泪盈眶。 韩雷也是老泪纵横：“好，回来就好。快给大叔看看，瘦了没有。” 少年往韩雷靠近，哽咽道：“没有，大叔，你看，我还长高了呢。” 韩雷抹了把眼泪，欢声道：“那就好。” 秦斐在一旁看着，想到自己过世的父母，不自觉的就流下泪来。 韩雷发现了少年身旁的秦斐，睁大眼睛盯着小女孩细看。 杨小天赶忙说道：“韩大叔，这是我在外面捡到的一个孤儿，父母在战乱中死去，甚是可怜，我把她带回来，以后还要劳烦大叔帮忙照顾。” 韩雷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谁知秦斐摇着头说道：“不，我要跟着师父，师父去哪我就去哪！” 韩雷望向杨小天，少年无可奈何道：“随你。” “你们赶紧去漱洗一翻，我去给你们准备饭菜。”韩雷推着杨小天说道。 杨小天摆摆手道：“大叔，先不着急。叶先生呢？” “叶知秋在学塾里。”韩雷道。 “那我去把先生请过来，一起吃饭。”杨小天道。 韩雷点点头道：“也好！那你快去快回，我现在就去准备酒菜。” 杨小天拉起秦斐说道：“走，带你见我师父去。” 小女孩歪着脑袋说道：“你师父，那不就是我师公了，好欸！” 杨小天训斥道：“秦斐，你真的不要再乱叫了，我不是你师父。” 秦斐嬉皮笑脸道：“没事，你迟早会收我做徒弟的。” 杨小天懒得理她，快步出了酒家。 学塾离酒家不远，一下子就到了。 杨小天见学塾虚掩着门，双手一推走了进去。 学生都下课回去了，叶知秋独自一人在桌台前就着夕阳的余晖看着书。 见到叶知秋，少年莫名就想起他与妖族圣女的往事，不自主的便黯然神伤，心中暗暗发誓要快点帮先生找到灵药，救醒圣女，好让先生不用如此孤单。 少年抢身到桌台前，俯身拜倒，恭恭敬敬道：“先生，我回来了。” 见是杨小天，叶知秋起身扶起少年，柔声说道：“是小天啊，回来了，路上没什么事吧？” 杨小天嘻嘻笑道：“还好还好，有惊无险，平安归来。” 叶知秋颔首道：“那就好！” “先生，韩大叔正在准备饭菜，我是过来请你过去一同吃饭的。” 叶知秋把书本放好，微笑着说道：“也好，说起来肚子还真有点饿了。”其实像他这样修为的人，饮露餐风，哪里还会肚子饿，只是不愿扫了少年雅兴罢了。 三人离开学塾，往酒家而去，一路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