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六章最后一搏
———— 轰—— 沙丘之上,风雷骤然而起,雷龙天音咆哮不止,十方宫阙之间,始皇帝端坐帝位,周匝宫室一片晦暗,寂静寥寥。 惨白的雷光炸响耳畔,始皇帝面色淡薄,神色间带着一抹冷峻,宽大的玄色帝袍,垂落在丹陛之上,隐约龙吟铮铮。 沙丘周匝秦兵兵锋炙烈已久,一座座以百万兵甲为一单位的军阵,在王翦、司马错等大将的旗牌之下运转锋芒。 轰——隆——隆—— 以天罡地煞为名号,一百零八座军阵上应诸天星辰,倘若亿万甲兵同时发力,就能发挥一百零八星辰无上神力。 始皇帝自知天命大限将至,哪怕祂自己能活亿万载岁月,就是天地沉沦,宇宙崩坏,日月坠落,祂依旧不灭长存。 可是,太虚宇宙之上的大天尊们,却不会容许始皇帝违逆人道,以人道之身活亿万载岁月,这是人道的禁忌。 世上岂有不死长生的帝王,只要主宰人族气运一日,任有通天彻地大法力、大神通,大限临头仍旧要死过一遭。 这就是人道秩序的底线所在,火云洞中的三皇五帝,每一位都有无穷法力,有的甚至不比祖龙真身差上分毫。 可惜,一朝人道天命尽时,谁也不能出手逆转,这是三皇五帝共同定下,亦共同遵守的规矩,祖龙也不能违逆。 任祖龙开辟仙秦一朝,将人道社稷再度推上一个新的高度,与人族有大功绩,与人道有大功德,也不能逆转。 “只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是真豪杰!”始皇帝端坐明堂之内,一口天子剑悬挂在腰间,十二枚明珠耀耀生辉。 始皇帝开拓人道光辉,以人道集众为基,开辟龙庭一道,无论祖龙是何等来历,但祂对人道的贡献是实打实的。 没有祖龙开拓人道,就没有如今辉煌灿之极的九五至尊之道,更不会让人道成为史无前例,最接近天道的存在。 正是因为祖龙功莫大焉,才有天子出巡,诸神拱卫的尊贵,风雨雷电四大正神甘于驱使,五德五炁神君愿为銮仪。 能让这九尊古老先天大罗,任由祖龙始皇帝的驱使,由此可见祖龙的权威之盛,始皇帝九五至尊的人道之势。 但,就是如斯之势在身,又有如斯功绩之握,火云洞中的诸位大贤,与周天的不朽大罗者们,也不会坐视祂篡夺人道。 “祖龙!!” 一声声来自宇宙无穷高处的呼唤声,传入始皇帝的耳中,仿佛跨越了亿万世界之数,带着不可言测的伟岸力量。 轰—— 这一声呼唤落在祖龙的耳中,一声又一声的雷霆之音交织,每一声雷音在炸响的那一刻,都让十方宫阙颤抖不已。 这一尊伟岸难以想象的男子,拖着垂落的玄色帝袍,面色冰冷的回应着九天之外的怒喝:“赢姓,赵政,在此!” 轰——隆——隆—— 一尊尊先天大罗者的道与法,降临在仙秦十二都天之疆域,一位位恐怖莫测的身影,端坐在九天云端漠视众生。 “祖龙,尔天命已尽,道德已衰,王道不兴,霸道不振,还不归去,更待何时?” 一尊尊先天大神齐声呼喝,声若洪钟一般响彻,一位位大天尊、天尊先天真身驾临,法与意贯通大千寰宇之境。 “祖龙,尔还不归去,更待何时!!” 千言万语最终汇聚为一道恢宏天音,先天大神们冷眼看着十方宫阙静坐的始皇帝,一丝丝先天杀机含而不发。 “归去?”祖龙玄色帝袍猎猎作响,九爪祖龙之真身在祂身后若隐若现,龙爪所向天地为之一沉,日月星辰为之战栗。 “你说归去?” 祖龙长啸声骤然而起,畅然大笑,道:“朕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 “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混一天下,费了不知几多心力,耗了不知几多劳碌,方有了今时今日的大业。” “朕,五十六万载夙夜难寐,五十六万载呕心沥血,才有着仙秦十二都天之势,尔等却让朕这么简单的放手?” “谈何容易啊!”祖龙的长啸声如龙吟而起,十方宫阙之间雕廊画栋,都在这一声龙吟之中,隐隐的扭曲变形。 “风!风!风!” 亿万秦兵秦甲陈列兵锋,在始皇帝龙吟声起的那一刹那,轰然咆哮着,近乎于实质的咆哮之音,生生的砸落苍穹。 “大风!大风!大风!” 一百零八座军阵恍若一枚枚遮天蔽日的大星,每一颗大星之上都站着一尊神魄威严的秦兵大将,一身军威赫赫盖世。 “来吧……就让朕看一看,尔等到底有何本事,能让朕丢下这社稷山河,无上帝祚基业,龙魂归于龙渊至深之处。” 始皇帝亦或者说是祖龙,都是经历了无数劫数,才有了今时今日的雄主,其心性之坚不下于世间任何修行人。 纵然,这世上大修行人数不胜数,有能压过始皇帝一头的强力人物,可是这世间却没有让始皇帝低头的人物。 道门三清的名头固然是大,佛门二圣的威名确实惊人,但祖龙始皇帝作为太古一霸,也不见得就比祂们逊色。 莫说是道门三清、佛门二圣之名,就是周天大罗不朽者齐出,想压着祖龙始皇帝强行低头,也要做过一场才行。 “祖龙!” 一尊尊大道神圣身披九色祥瑞辉煌,灿灿神光化为圆轮旋转,一重又一重金色神曦涌动,化为诸天神灵投影。 “祖龙!” 这一尊恐怖之极的存在,眸子中透着缕缕神芒,浑身飞扬宝光,大有气运山河社稷,吐纳日月星辰的恢宏气魄。 “杀!杀!杀!!” 一位位难以想象的大神通,在须臾之间纷至沓来,勃发而起的气机垂落,炸裂一座座世界星辰,目光交汇间杀机涌动。 人道之主五十六万岁大限,不仅是始皇帝的限制,更是历代的天子共主们,共同的禁忌所在,没有一人能有例外。 除非逆转大罗天道,自信能以一力颠覆三千大罗不朽,不然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在五十六万载大限上退下去。 “可是,朕为人道做了何其之多,得天下万民功德加身,辟下如斯功业的朕……凭什么要退,又为什么要退啊?” 祖龙一手按着腰间的天子剑,虎视着沙丘之外,乃至天外的大罗神圣,眉宇间的那一股戾气,让人心悸不已。 始皇帝桀骜的看着天地山河,狂笑道:“朕要以人胜天,朕要以人代天,以人道之法,施行天人之道,谁能阻吾?” 轰——隆——隆—— 一声声惊雷乍然奔腾,犹如擂鼓轰鸣响彻苍穹,一尊身着黑衣,面目淡漠的神圣,深深看了一眼高坐宫阙的始皇帝。 黑衣神圣声若洪钟,一声声震碎天宇:“祖龙,秦二世而亡,此为吾等所议天命,天命……不可违,天命不可违!!” “那就让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祖龙始皇帝的帝袍鼓荡,天子剑徐徐出鞘,这一口天子剑是始皇自太阿远遁之后,费尽仙秦一朝之力铸就的神锋。 承载着仙秦一十二都天的法制,这一口天子剑顷刻之间,就成了一口超乎宝兵神兵的奇珍,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轰—— 就在始皇帝话音刚一落下,整个苍穹就被一双大手生生的撕开,一张巨大的面庞,冷冷看着宇内万方的气象。 “还说那么多干什么,出手斗上一场,比什么言论都要实在,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赢家说什么话,都要硬气。” 这一巨大面庞的本尊哈哈大笑,大小几有星辰的瞳孔,映照着沙丘十方宫阙,映照着亿万秦兵秦甲兵锋之利。 ”风!风!大风!大风!” 亿万秦兵秦甲呼气成风,呵气成云,磅礴的军威弥漫宇内,一位位秦兵大将统帅大军,身合百万大军之神意。 仙秦十二都天的气运,全然汇聚在始皇帝的身上,‘混元无极’级数的道行在这一股气数下,也在渐渐的精进着。 天地宇宙在双方气机笼罩之下,陡然寂静了一瞬间,仿佛所有大神通眼中只有始皇帝一人,冷然注视着始皇帝。 此时此刻的始皇帝,简直就是当之无愧的宇宙中心,所有不愿意看到龙族再度崛起的大人物,都将目光投向此处。 “杀!!” 源自心头的强烈杀机,最后汇聚成一声辟地开天的怒吼,一尊尊大神通绽放先天大道光辉,交织在一起化为一张道图。 “杀!!” 亿万秦甲秦兵陈列宇宙,无穷神力酝酿在一起,一朝打出崩塌一切的军势,一百零八座军阵就是一片无穷黑洞。 “杀!!” 始皇帝显化祖龙之真身,九爪祖龙神力勃发,一口天子剑高悬至高,剑锋斩落之际,沙丘从上到下被劈成两半。 剑光匹炼横跨时间、空间,贯穿无穷大世界,向着天外大罗不朽者劈下,剑锋所向披靡,斩下阴阳清浊二色。 ………… 就在沙丘宫阙之上,祖龙携亿万秦兵秦甲,与周天不朽大罗者争命之时,仙秦十二都天中的某一处渺小角落。 轰——轰——轰—— 泗水江畔风浪愈急,湍急的江流激荡不止,雷音轰轰大作,泗水东八百里外枫晚亭,一青年与一中年在此不期而遇。 青年人身着青色长袍,面带带着和煦的笑意,不紧不慢的落座亭中,一旁中年人满带沧桑,眸光转动闪过一丝狡猾。 这二人身上都陪着一口剑器,青年人身上的名曰太阿,号称霸道之剑,中年人的则是赤霄,被称为帝道之剑。 这二位聚在这一栋小小的枫晚亭中,太阿剑与赤霄剑两口先天神兵微微颤动,似乎迫不及待的一试对方剑锋。 中年人手指轻触,试着酒壶热度,漫不经心道:“也是祖龙落幕的时候,祂的路已走尽,合该咱们兄弟登台表演了。” “哦?”青年人瞥了一眼仙秦东南方升腾的无尽杀机,只是一丝一缕的杀意,都能将任何后天生命的元神撕得粉碎。 先天大罗不朽跳出命运长河之外,在这一场惊世大战之中,都未必能算得上是‘主角’,只能说是局部的配角而已。 没有打底‘万劫不磨’的能为,没有‘混元无极’的层次,在这场大战中真的是生死不由自己,说折就能折在里面。 “是吗?”原始天魔亦或该称之为项籍的青年人,慢悠悠的倒上一杯浊酒,浑浊的酒花四溅,落在石制的桌案上。 每一朵洒落在外的酒花,四散之际都有着一股浑厚的酒香,在丝丝缕缕的酒香蒸发之际,隐约可见一条雾龙腾空。 “真是如此吗?” 项籍懒洋洋的模样,浑身似是提不起精气神,道:“祖龙可是准备了不少后手,祂的‘人人如龙’,固然得罪了不少人。” “可是,祖龙终究是那个祖龙,祂手上攥着的底蕴,可不是咱们能知道的,耐心等着吧……这可是一场持久战。” “祖龙啊……真大丈夫也!”中年人抬眼看去,见着激战正酣的秦兵秦甲,与各方大神通一一上场,啧啧赞叹。 这位中年人言谈举止,只若凡夫俗子一般,只有在谈及祖龙之时,眉宇间的那一股昂然,才能显露一二风采。 这是一位善于藏拙的人,所谓的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中年人的品性自不是君子,可他却藏的比君子还要深。 “刘季兄,可不该羡慕祖龙,你可是赤帝子,是被火云洞赋予重望,将要开辟神汉一朝的帝君,祖龙如何能与你相比?” 项籍幽幽道:“你的赤霄神汉,这可是仙秦之后,排名第一的顺位继承者,吾的太阿霸楚,完全就是你神汉的陪跑。” “真要说起来,你可是祖龙之后,承载天命的第二位皇帝,这等分量之重,可不是吾一个西楚霸王所能比拟的,何须去羡慕旁人?” 轻抿了一口浊酒,晃荡了一下酒杯,呼出口中酒气项籍玩味道:“说起羡慕,刘季兄福泽之大,才真是让吾好生羡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