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恶夫凶道
&1t;nett> 刀气近乎实质,鼓荡着大帐周匝。 九云龙锁眉,在荀少彧淡金色的眸光下,沉默一会儿,语气略带了一些谦恭,道:“吾相信公子,定然不会爽约。” 他的话语隐隐含着威胁:“以吾想来,大夫不会让吾家主君败性,更不会让南地数以万计黎庶失望。” 荀少彧眸光金晕沉凝,腰间幽精几欲出鞘,冷冽刀气丝丝缕缕弥漫开来。 “看来,你是执意寻死了!” 荀少彧轻缓的捏住刀柄,淡然一笑,只是冷意愈沉重。 武道宗师尊严雄浑,岂容轻慢? 而荀少彧以半步宗师之身,横击武道宗师,一身气魄之雄壮,更不逊顶尖宗师半分。 固然,这九云龙身为武道宗师,但他竟屡屡挑拨荀少彧耐性,也让荀少彧或多或少心生杀念。 而且,荀少彧三十二层【易筋煅骨】初成,一缕缕真劲儿似铅似汞,流动在他的百骸周身,其沉甸甸的力量,让荀少彧几欲一刀劈下,宣泄个干净。 “你莫不是以为,现在你还有活路么?吾府司乘,可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若不给吾一个说法,不要回北地了。”他的话语不疾不徐,但其铿锵有力,显得尤为沉重,掷地有声。 “……” 九云龙眼睑半垂,诺诺道:“大夫自然可以,以老朽项人头,一了胸郁结之气。老朽……引颈受戮又有何妨……公子出刀即可!” 九云龙干瘦的身躯,仿佛暴的火山一般,炽烈的血魄刚阳,烘烤着大帐。 几声闷哼倏然响起,诸谕行、常云光二人目若雷霆交织,纷纷怒视着九云龙。 “放肆!!” 两大高手的气魄,一起压在九云龙身。 但九云龙恍若清风拂面,视两大高手如若无物。只有面对荀少彧时,面时不时的抽搐,显得他并非完全的自大骄狂。 “这,便是你自己寻死了!” 荀少彧眸寒意渐起,一抹纯白寒光渐渐升腾。 天刀九问,扣问大道之渊! 荀少彧道心高悬,斩灭千百杂念,恍若苍穹茫茫,无情、无性、无念、无思。 “你,真的想死?” 不知何时,荀少彧眸一片漠然,空洞的瞳孔,不含丝毫色彩,只是看着九云龙,语气古波不惊,一丝波澜也无。 九云龙心头一冷,咬着牙关,想着若是事无所成,可能的境遇,道:“公子赐刀即是,” 看着九云龙略显狰狞的神态,荀少彧无趣的摇了摇头。 “一刀,你若撑的过这一刀,吾允你离开大营。” “……” 铮—— 蓦然刀音交织,化为一线一点,刀口微微颤抖,内外刀音共鸣,径直震开一点点空间缝隙。这一缕缕极致的锋芒,刺得周匝众人肌肤震痛,一滴滴米粒大小的血珠,从毛孔纷纷渗出。 几大高手心生惶恐,哪怕不是直面这刀锋,但心的惊吓恐怖,也未必少去几许。 “老朽,受刀于此!” 九云龙大喝一声,肚皮猛然鼓起,一收一缩间,喉咙暴风雷混洞般的响声。 刹那,刀芒一一炸裂,九云龙周匝的一切物什,似乎也在同一时间炸响,犹如一道黑洞,卷着所有破碎残屑,凝固在这一点。 “蛰龙眠!眠!眠!” 九云龙吐纳似如巨浪,一身气血汹涌澎湃,几乎将肉身几大神藏之力,运转到了极致。 这是透支肉身之力,换取一时宝体之强! 铮—— 然而,九云龙的种种手段,在这一道凶戾刀光之下,俱然无用。 一道匹炼划过,凶横的刀光,直接斩破宗师之躯,一颗大好头颅飞起,在刀气神芒化为齑粉。 毕竟,以幽精之利,再有半步宗师的武道。只是一具宗师肉身而已,根本扛不得这一刀的杀机。 荀少彧收刀入鞘,一抹冰冷也渐渐消逝。 诸谕行惊色未退,看着这具尸体,沉下心思,道:“来啊,尸身拉下去……” 帐走入几名甲士,沉默无言,一左一右拖着尸身。 “这?” “这?” 几名甲士涨红着脸庞,用力拽着这具尸身,但九云龙的尸身,恍若落地生根一般,任凭几个甲士的九牛不过之力,也奈何不得分毫。 砰! 砰! 砰! 荀少彧看着这一具无头尸身,耳畔心脏强劲有力的跳动声,让他沉默了少许。 常云光起身前,道:“主君,吾来一试。” “好了!” 他淡淡开口,制止了常云光。 随即,荀少彧目光转向一处,道:“九云龙,收起你那些微末的伎俩吧……你既然能生受了吾一刀,而不死不伤,你可以滚出大营了!” 荀少彧的话,令在场诸人面面相觑。 “九云龙!!” 诸谕行看向那一具无头尸身,道:“莫非,他没死?” 在场诸人多是见多识广之辈,主世界诸多闻异事,也是有所涉猎。 砍头不死之说,古来有流传! 古大魔巨神,更有滴血重生,血肉衍生的大法力神通。 但古已远,古老天人纷纷遁世,武圣人镇国长存。那些久远的古事迹,真的只是一些神话传说而已。 “九云龙……” 看着九云龙仍无动静,荀少彧冷声道:“你的神通虽然玄妙,却未必再能接吾第二刀,你若真的想死,吾可以成全你。” 铮—— 刀鸣愈剧烈,荀少彧的目光复归漠然,幽精悬挂腰间,刀柄稍稍颤动之间,迸着丝丝缕缕神机。 “十四公子,果然是十四公子,见识过人……” 这一尊无尸身,气血涓涓流淌,心脏轰然跳动,其蓬勃昂然的生机。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这是一具尸体。 轰—— 这一具尸身,蓦然踏前一步,无视周匝惊骇的目光,磅礴的气血精元溢散,近乎实质一般的力量,让人不敢直视。 碰—— 碰—— 碰—— 一声声心跳,几如惊雷动九霄,心脏沉闷久然的响声。让周匝所有人,都带着丝丝酥麻感。 噗—— 突兀的,一颗头颅从脖腔窜出。 这一颗头颅,面目赫然是九云龙。但其容貌间,显得较先前时候,多出了一些苍老。 断重生之术,已然是一门不可思议之神通,自是需要一些代价的。 九云龙环顾四周,看着惊骇的众人,道:“老朽已受公子一刀,如今可否让老朽,将未说之言一并说出?” 荀少彧沉吟了一会儿,道:“既然,你受了吾一刀……也罢,吾倒是很想知道,你到底想要与吾,说些什么?” “你只有一次机会,好好珍惜吧!” 荀少彧漠然的神情,让九云龙心头愈沉重。 荀少彧的那一刀,并非没让九云龙毫无伤。 虽然这些伤势,如今还不明显,都让九云龙以秘法,给强压了下去。但如果伤势压制不住,在这大营之内一朝暴,他九云龙可真是生死两难了。 “公子,这北地终究是吾家主君封邑,而南地粮道…….终究是依赖北地多矣!” “话已至此,公子自有决断……三日之后,南北交汇一处承泽乡,吾家主君静候……” “老朽不敢叨扰,这便告辞!” 九云龙躬身一礼,转身踏步走出营帐。 在场诸人面色各异,只有常云光目光幽幽,定定看着九云龙的背影,仿佛有着什么,难以割舍的物什,正在逐渐远去。 “蒙儿……” ………… “呼……” 一路畅通无阻走了大营,九云龙惨淡面色稍有平缓,重重松了一口气。 这大营之,固然武道高手众多,但作为宗师人物,九云龙也有着不看在眼里的底气。 “南地三千大军,军势渲染一方,真是可畏可怖耶!” 九云龙面带惊惧,虽然他能在荀少彧面前,侃侃而谈神情自若。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三千血光级数的精锐战卒,绝非他一介寻常宗师可。 先天宗师虽能力敌千军,但这千军也有三六九等。若是一千血煞级数,乃至于道兵级数,该着先天宗师落荒而逃了。 “……天刀!” 九云龙暗自叹息,这一刀大有阴阳割昏晓,划分阴阳清浊之妙,甚至让他的蛰龙神通,都有着些许滞断。一时不察,登时有身死魂灭之祸。 九云龙低声自语:“荀少彧的天刀,果然是一大威胁,不可忽视的威胁!” “也不知主君,能否化茧成蝶,脱胎换骨证先天……若是证先天,自是一切无碍,若是不得先天之妙,有祸事矣!” 荀少贺的种种动作,荀氏之人未必不知,但一直没有出面交涉,怕是不免存了磨练的心思。 一旦荀少贺磨练不成,九云龙用膝盖想,都知道荀氏的手段,回事何等的酷烈。 “主君的先天门槛,只能主君自己迈过去啊。”九云龙苦涩一笑:“但是,这一口鼎器……让吾拿着烫手啊!” 作为‘刺激’荀少彧的大杀器,这一口鼎器,一直让九云龙捂得死死的。生怕不小心露出边角,让暴怒的荀少彧,直接车裂分尸。 尤其是他的武道神通,恰恰为荀少彧克制。九云龙更是不敢,露出一点苗头了。 “不过,杀人不回头点地,主君的性子,也忒酷烈了些。主人一言不合,把常云蒙……唉……” “只是,常云光那个小子,看老朽的眼光,很是怪啊……莫非他能感到,常云氏的血脉气息……” 想着常云蒙的死状,九云龙可不敢让他们看到‘遗体’。若是他们疯狂之下,让九云龙这把老骨头的填命,该他九云龙狼狈逃窜了。 “走也,走也,” “老朽这一趟,好歹是囫囵着回来了,”九云龙步伐交错,一步略过数十、数百丈,转眼之间身形已然消逝。 ………… 斥退一众部属,荀少彧负着手,眼眸闭合,手指轻轻敲击幽精刀柄环口。 “叮……” “叮……” 刀柄配环微有摇拽,轻轻的刀鸣,在耳畔间徐徐回响。 “呵……老十五啊,你倒是给吾,出了一好大难题!” 荀少彧嘴唇蠕动,神态一片从容。 “自幼,你都看不起吾,言吾无能,论吾庸碌,却不知若非吾无能庸碌,又哪有吾出镇南蔡的一日?” 他指尖拂过案几,看着简朴的大帐。 “若非吾一意藏拙,吾如何能有机会,在烨庭宫围生存下来。” “你是天之骄子,吾则是低贱尘埃,吾若抢走了属于你的光辉,你那位母亲,会容得下一个,没有一丁儿点根基的庶子?” “不会啊!!” 荀少彧心绪翻腾,多年的忍让,早让他的内心,磨练的犹如磐石一般。 “如今,你想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想要以吾为踏脚石,一步脱胎先天?” 荀少彧和煦的笑着:“这些,吾都满足你!只是不知,届时不如意你之时,又会是如何的表情。” “想想,都会觉得很有趣的。你想一战,吾何妨给你一战。” 荀少彧轻轻一笑,似乎对于这一想法,愈感觉有趣了。 “让吾,用吾的天刀,一举斩断你所有的妄念吧!” ………… 虎牢,兰台! 荀少贺盘膝,漠然望着虎栏,数头凶虎相搏。 他神情无是专注,似乎连凶虎的一丝表情,一丝仪态都不放过,仔细且专注的看着下方一幕幕。 “凶性,凶性,” “不够,不够啊!” 荀少贺心神全然倾注,一丝一毫的触动,都让他分外骄躁。 “这股凶性,还是不行啊!” 荀少贺蹙眉,低声自语:“《五虎断狱刀》,吾只得一式《饿虎刀》。固然精炼其‘凶人恶夫’之理,但个仍旧不免有所疏漏。” “可惜,虎牢豢养的恶虎,虽然够凶够恶,但也无法填补《饿虎刀》的空缺。是添这口仿制的饿虎刀,也聊胜于无而已。” 荀少贺眸子,泛着一抹金黄,似如凶虎一般的金色瞳孔,充斥着一股天生的威慑力量。 宝兵级数的饿虎刀,只是仿制宋国镇国神兵之一饿虎的一点神韵。最多也让荀少贺,臻达半步宗师之境,后继乏力了。 宋国的五口神刀,以及代代传承的《五虎镇狱刀》,都是宋国秘不示人的底蕴。 荀少贺的这口宝兵级数饿虎刀,乃至于这一式【饿虎刀】,都是他那位出身宋国的生母手笔。 “刀的恶意,还是欠些火候!” 荀少贺自语呢喃,饿虎刀似有灵性,骤然出一声虎啸。 “你说是吧……” 九云龙垂头,道:“是啊,主君的刀锋,还缺一磨刀石,方是真正的锋芒毕露,饿虎喧天。” “嘿……” 荀少贺缓缓抬头,道:“想必,吾那位兄长,并不愿意坐一块磨刀石?” 九云龙道:“他会去做的……这一点,从吾踏入虎牢的那一刻起,绝然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更改。只是,以十四公子的天刀造诣,主君难道怕淬‘火’不成,反而折了自家刀刃?” “哈哈哈……武道一途,勇往无前,瞻前顾后之辈,永远窥见不得武道绝颠风景。若折了刀锋,也是吾自身刀意不纯之过,挫了锋芒,精进勇猛,反而不失为一大幸事。” 看着荀少贺狷狂不可一世,九云龙长长叹息。 这恶夫凶道之理,几乎已经浸润在了荀少贺骨血,让荀少贺所思所想,都不与常人类同。 只凭着这胸一口恶气,荀少贺让九云龙刮目三分。 是恶夫凶人,有时候祂也是有着,属于自己的天赋。 “三日之后,承泽乡,” “老朽已经告知他了……以老朽看人的眼光,他是绝对会来的,他也不得不来。” 九云龙低沉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莫名情绪。 荀少贺摸着下巴,道:“希望如此吧……嘿嘿嘿,反正无伤大雅……不过那口鼎,他看到是什么反应?” 九云龙沉默的一下,道:“老朽没让他看见,老朽虽然年逾古稀,但身子骨硬朗,再活个七八十年,还是绰绰有余的。” “老朽怕死!” 九云龙是蛰龙眠功法,可是以生机绵长著称,炼大成圆满,甚至有望滴血重生,己身化为一头通天彻地的蛰龙。 但在荀少彧的幽精之下,生机似如烛火飘摇,随时随地都会悄然熄灭。 也是说,九云龙引以为傲的蛰龙眠,在这一口煌煌天意之刀下,也仅仅能支撑不过二三刀,会神元枯竭而陨。 “老朽怕死!” 九云龙摊开手掌,掌心一方青铜小鼎,血色的纹路,交织着异的纹理。 一张惊恐万状的面庞,生生镶嵌在这一尊铜鼎,挣扎扭曲的表情,令人直冒冷汗。 “吾怕死啊!” 千古艰难唯一死,尤其是九云龙的武道功法,偏向于养命一类,极难死于意外。 但是,一旦有着致命的危机,九云龙的举措,会任何人都要极端。 ………… 承泽乡 南北精华交汇,草木繁茂,生机盎然。 荀少彧孤身而来,约定时日,整整提前一日。 他踏着水泽粼粼,稍显湿润的水泽,托着他挺拔的身躯,矗于天水一方。 “见惯了南地的荒芜,见识了北地的繁华,看一下此处的小巧精致,也别有一番滋味。”荀少彧稳稳站在水泽,身躯犹如一根标枪,似要捅破天尖。 他自衣袖拾起一卷金绢,慢悠悠的擦拭着幽精。其间动作极为细致,缓慢而又沉寂的动作,充斥着冷幽幽的彻骨。 沐浴于风雨之,荀少彧身躯夹杂暴风,若隐若现,犹如一根定海神针,稳稳定在承泽之。 荀少彧坦然闭目,静静承受着天地间的风吹雨打。 狂暴的烈风,惊怒的骤雨,怒号的雷霆,彼此交织着,摔打着荀少彧的每一寸肌肤。 荀少彧的血液,一点点自心脏循环周身,仿佛应和着天地自然之数。 心,肝,脾,肺,肾,一一对应金,木,水,火,土。其间的内循环自行流通,迎合着荀少彧自身的变化。 “天刀九问……” 荀少彧沉醉与天地自然的演变,心灵与大道生死变迁相合。 一十二时辰徐徐过去,荀少彧矗立于水泽央,沉寂的眸子,闪烁着暗金色,显得愈晦暗难测。 一日水米未进,除了嘴角有些干涩,荀少彧面仍然神采奕奕,精完神足,似乎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己身愈的沉淀起来。 踏—— 三日之期一满,一声‘沉重’的脚步声,在荀少彧耳畔响起。 同时,也惊醒了醉心山水的荀少彧,他伸手握住幽精,冰冷的触感,让他心如止水,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情绪。 “你来了……” 荀少贺面带惊异,看着眼前矗立的少年。 荀少彧衣衫,稍稍沾染了一些雨露,浸染得衣裳有了些许水渍,看似仪表颇为狼狈。 荀少贺低语了一声:“来的好早,” 倏然,荀少贺眉头一动,讽刺道:“十四兄,数载不见,没想到你仍是如此……不成器啊!” 荀少彧平静的目光,注视着踏入水泽的荀少贺,仿佛看待一个陌生人,看着他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是吗?” 他轻轻开口,挺拔的身影,似乎无穷高大。 “你费尽心思,耍尽手段,莫非只是想在吾面前,耀武扬威一把么?” 荀少彧一语的,直指要害。 他徐徐开口,道:“半步宗师,介乎先天之下,你的武道进境,倒是颇为难得。” 荀少贺步伐稳健,每一步都似乎用尺,仔仔细细量过一遍,每一步的距离,都是一模一样。 “十四兄是心性,经过三载的磨练,真是让吾刮目相看。以风雷为耳目,化天地为躯干,十四兄的武道见解,简直让吾耳目有焕然一新之感。” 荀少贺看着荀少彧淡漠的姿态,嘴角扬溢着一抹冷然。 饿虎刀微微颤抖着,仿佛遇见一尊大敌,刀身剧烈嗡鸣,随时都会刀出鞘。 “十四兄,想必该我知道,今日你我之会,代表着什么吧?况且,今日之胜败得失,无论如何,都会是你我二人的大幸。” “你我畅游武道,酣畅淋漓的印证一场,岂不快哉!” 元始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