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骷山金童入道

                        原洲，黑骷山，落霞崖。
    此刻太阴高悬，黑骷山中嶙峋怪石和葱郁林木在月光下更显幽暗，地下阴浊杂气喷涌而出，掺杂些许邪气、鬼气、死气、秽气。
    阴气弥漫，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山间流动，炼化诸气，凝聚成如潮白雾向着四周扩散，隐约之间又有碧火摇曳，人影往来，隐隐有混淆阴阳，错乱生死的迹象。
    楚泰盘坐山岩之上，体态自然放松，微微抬头，望着中天明月，调匀呼吸，不急不怠，纯任自然，心中默默观想明月升空之间，慢慢地，有如水月华随着他的呼吸在他身边交织，随着吸气自鼻腔入腹中。
    突然，楚泰眼中微光闪烁了两下，他瞳孔之中倒映的明月景象顿时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一样浮现出些微涟漪，紧接着淡淡的墨色痕迹浮现，汇聚成三段话。
    【元年——谨守大天秩序，阴司律法，投胎降生，得善功一缕。】
    【九年——大旱，饥荒，随波流离，险被食，为一夫妇救，妇言子郭山，家居玉溪县河中村，结缘其一，度过死劫，解胎中之谜。】
    【十年——妇病死，埋荒山，遇天门神君，至黑骷山修行，得授《明月观存法》，与道结缘。】
    ‘什么修行，什么与道结缘，说白了就是成为对方修行过程中的材料而已……’
    看着后一句，楚泰心中自嘲，虽然才上山一年的时间，但他亲眼见到被天门神君害死的人不下百人，其中绝大多数死后都不得安宁，或是被抽魂碎骸，炼制成法宝，或是被水火锻造，炮制成人偶。
    对比起来，从这落霞崖上落下，成为那山间雾气和碧火的一部分，反而算得上是一个好结局。
    但楚泰不敢，他来的第一天就看到了一个试图从这里跳下去的少年，摔得将死未死的时候被天门神君抬手抓了回来，披上兽皮，化作了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供人驱使，过得生不如死。
    ‘算下来，也快到我了吧，哪怕我有意放缓修行速度，可那天门老贼时不时地提点检查，《明月观存法》依旧小有所成，可以做材料了……’
    想到这里，楚泰不由略微沮丧。
    天门神君传授的《明月观存法》并没有问题，如其所言可保养元精，温养阴神，楚泰才修行一年的时间，便将前两年因为饥荒奔走而损伤的元气恢复，还身轻体健，耳聪目明，拥有微弱的夜视能力，可以借着月光看到五百米外的东西。
    就功效而言，这《明月观存法》哪怕不是天门神君所言的玄门正宗筑基之法，也必然是一门仙家秘术。
    可越是这样，楚泰越是不甘心。
    
            
                        降生此世，见到仙法，怎么可能甘心去死。
    但他又没有办法，天门神君神通莫测，楚泰自身却毫无能耐，他尝试过前世记忆中的一些咒术手诀，但每次不是半途心惊胆战，似有大祸临头，就是毫无反应。
    如今被其视作唯一救命稻草的能力，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比起当初刚觉醒时，也只是变得更容易看到上面的信息，其作用就好像只是记录楚泰的经历而已。
    思及至此，楚泰心中不由有些急切起来，而这思绪一变，立刻有杂念横生，内观明月升起波澜，周身月华溃散，其身顿时陷入僵直之中。
    ‘不好！’
    心中一惊，楚泰知晓这是月华侵体，冻结经脉的迹象，急忙想要搬运法力，化开阴寒。
    突然，一缕微弱的紫光浮现，化作雾气罩在楚泰的身上，登时一股暖洋洋的热流在他体内游走，驱散积蓄的太阴寒气。
    “你若是想要借助走火入魔避开几日后的考核，是没有用的。”
    一个声音响起，而后一位面容俊秀的少年从楚泰身后的树丛中走出，他顿了顿，似乎不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开口。
    “神君的神通非同一般，哪怕你被冻得半身不遂，他也有能耐让你活过来，并且我们身上都被他留下了法禁，若不能解开，想死也死不了。”
    “司明，你这是……”
    楚泰活动了一下手脚，看着司明指尖残留的紫光有些惊讶。
    眼前少年楚泰也算熟悉，比他早来了几个月，是为数不多从天门神君试验下活下来的人。
    但据他所知，天门神君并未传授司明神通术法，他这紫光是从何而来？
    看出楚泰的疑惑，司明只是平淡地回应了一句：“你若是能够从那家伙的实验中活下来，也会得到一些能耐，只要……能继续活下去……”
    最后一句，司明说得非常轻微，哪怕修行一段时日的楚泰，在这么近的距离，也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是否是正确的。
    随后，没等楚泰开口继续询问，就见一道霞光从远方飞驰而来，落入黑骷山顶。
    
            
                        下一秒，又有一股黑气从山顶升腾，在半空中化作一亩田大小的手掌，将楚泰和司明捏起，抓了上去。
    毫无征兆地被摄上山，楚泰的身体不由摇晃了两下才站稳，他看了看四周，便见到十五个同他年龄差不多的少年以及二三十个拥挤在角落当中半人半兽的存在，里面还站着四个衣着暴露的少男少女。
    “咳咳……”
    伴随着一阵咳嗽声响起，楚泰就见到面色苍白，样貌俊秀的天门神君坐在祥云纹七宝碧玉云床之上，眼神阴冷地扫视了一眼，冷声道：“时间还是短了点，差些火候啊……”
    说完，四周黑气一卷，向内一合，十二个刚来不久，才修行的少年和那些挤在角落里的奴仆傀儡一起发出惨叫，肉身便被黑气搅碎，化作一摊血雾随着翻滚。
    天门神君伸手一点，血雾之中分出一小股，环绕在司明身边，浓郁的刺鼻血腥味让楚泰直皱眉头，并且内里隐约响起的哭嚎声更是让人头昏脑胀。
    被包裹着的司明更惨，身上刚有紫气翻滚，便被血色浸染，随后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剩余大半的血雾则是随着天门神君的呼吸，被其吞入腹中，其苍白的面色瞬间好了不少。
    天门神君长袖一甩，又有四个玉盒凭空出现，一一打开后，露出内里一团团其他的液体。
    但还没等楚泰看清楚，又见天门神君伸手一指，液体腾空而起，分别落到楚泰和其余三位少年的身上，顺着他们的七窍，流入体内。
    楚泰瞪大眼睛，也只看一团通体晶莹，宛如液化美玉，内里有数十道奇妙金色纹路不断交错的液体覆盖在自己脸上，从七窍内渗入。
    一阵清凉之意后，楚泰整个人就昏厥了过去，耳边隐约回荡起一阵阵奇妙的诵经声。
    “尔时，太清天内、大赤黄金殿，诸天仙真汇聚，广宣要妙，道音回响，有祥云瑞霞，异味馨香，彩珣层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