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片漆黑之中,舞马凝视散着淡黄光芒的书卷。 这让他联想到小时候家里停电,母亲点亮蜡烛的时刻,就是这样昏黄又温馨的光芒,褪去了黑暗,褪去了他对夜的恐惧。 自打沦陷在尸怪的世界里,舞马很少体会到这样的温馨。 而此刻,书卷带给舞马的正是儿时般温暖的安全感。 或许它也是舞马唯一的求生机会。 没错,舞马被禁锢了。 乍一看他似乎是被锁链之类的东西绑住了。 可稍作尝试,便知他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普通的锁链做不到这样。 这肯定是某种自然之外的力量。 舞马的直觉是,只有书卷这个同样不大正常的物事才能帮到自己。他得弄清楚书卷是干嘛的。 舞马试着靠近书卷。旋即,他的意识化成了一团流体,缓缓挪动起来。 舞马忽然明白了什么——意识存与脑海之中。 那么,书卷当然也在脑袋里。 下一刻,黑暗之中涌起一团灰雾,包围了舞马的意识流体。 视线暗下来。 书卷也看不见了。 “不行,我必须找到书卷。” 舞马驭着流体往外顶。 一小团灰雾凸了出来,往书卷的方向挪动。 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阻力加诸于灰雾,让舞马寸步难行。 他每往前行进一点,就会产生一股剧烈的撕裂感。 好像一个人双腿大张开,强撑着劈叉。 “我还能忍一忍。冲出去就有活路。” 舞马埋头往前走,剧烈痛感冲击下,意识渐渐迷离。 不知过了多久。 可能有一个世纪。 他终于探到了书卷的边缘。 这一刻,舞马生出了一种被狼追着跑完全程马拉松的虚脱感,还有一种不管结果怎样反正勇士已经尽力的无谓感。 舞马往书卷上面瞧,书卷封皮是蓝色的。 封面正中写着六个竖排的鎏金大字—— 大唐妖怪图鉴。 书写峻整硬朗,瞧着很顺溜、很舒服。 舞马把书卷上上下下瞧了一圈,感受书卷徐和的脉搏,体察书卷温润的气息,确定这本《图鉴》应该是一本正派的书。 封面除了六个镏金大字之外,空空荡荡。 眼下无法探究《图鉴》的作者是谁,又怎么会到舞马的脑袋里。当务之急是搞明白它有什么作用,才好制定下一步逃生计划。 舞马开始琢磨书名的意思。 大唐,年代确定了。 现在虽然是隋朝,但李渊、高君雅都已经出场,隋朝的命数不长了。 说大唐不算着急。 再看书名最后两个字,“图鉴”。 舞马曾经看过一部电视剧,名字叫《北京女子图鉴》。 舞马专门上网查了资料。 专家给出的定义舞马记得挺清楚: 图鉴是对某些领域的具体物事,绘制科学精确的图画,并附加相应解说文字。 下面还有密密麻麻一大片。 舞马高度概括之后,抓住了关键——图鉴其实是用来帮助人们研究事物现状和发展趋势的。 那么,《大唐妖怪图鉴》研究的是什么。 舞马猜测,是不是把妖怪画成图,写上注释,研究妖怪的属性、现状和发展趋势。 或者是,研究妖怪的身体构造、繁衍规律、种族特征、历史文化、家谱族谱等等。 如果研究的是这些,似乎对舞马的逃生并无帮助。 “总得试试吧。”舞马想。 便在此时,书卷黄芒一闪,一方天地急速膨胀,书卷亦是变大变高犹如遮天的幕布。 当然,舞马冷静分析了一下,也有可能是自己无限缩小了。 涛涛水声哗啦啦响起,正面的蓝色封皮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 海中央出现一个急速转动的旋涡,猛烈的吸力向舞马席卷而来。 “不好!” 舞马拽着灰雾拼命往外面溜,但胳膊拗不过大腿,很快,意识连同灰雾齐齐被卷了进去。 说实话,有种路过小发廊被硬拉进去的感觉。 等到吸力散尽,舞马置身于一片白雾密布的世界里。 “这是哪儿?” 舞马举目张望。 四下白雾萦绕漫天,中间有七八平方米的清静空地。 舞马就站在空地中央,面前立着一幅画卷。 画卷上有刻刀勾勒的痕迹,将卷面分为上下三行、数个空格。 这些空格似乎是某种虚位以待的暗示。 在第一行第一个空格之上,隐约可以瞧见一个淡淡的灰色虚影。 仿佛毛笔没墨了,沾水凑合着画出来的。 仔细辨识虚影的模样,似熊非熊,似猿非猿。 “有没有可能……《图鉴》是可以召唤出妖怪的?” “应该有文字解释的罢?” 舞马绕着画卷转了一圈又一圈,什么都没有找到。 “难道是触发的……” 他伸手向画卷探去。 接触的一瞬间,一股热流涌入体内,身子立时化成一团灰雾,热烈涌动起来。 舞马控制不了,索性将灰雾一卷而出。灰雾便化作一条灰蛇往白雾中钻去。 舞马的意识跟着灰雾而动,游光一晃,再一睁眼,人便到了一间静室中。 四下凝望,此室大概三四十平米左右的样子,四壁净空,没有窗户。 近处有一张黑乎乎的石台。 台上放着一盏油灯。 昏黄灯光映在石台上,隐隐可见上面还有一个修长之物。 舞马稍稍凝聚心神,视线便清晰了很多。 随即发现修长之物正是自己的躯体。 舞马很快意识到两件事情:第一,自己被关了禁闭;第二,经过刚才这一番折腾,似乎是让自己......灵魂出窍了。 舞马瞧自己。 可以肯定的是,穿越是穿越了,肉躯还是原来的。 脸还是原来那一张。 眉毛笔直的像一把剑。 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女生曾说过舞马的眉毛肯定每天都要修理的,不然不能这么齐整。 再瞧他的眼睛,虽然紧闭着,但眼眶轮廓俊朗,睫毛又密又长。可以大胆地猜想,这双眼睛一旦睁开,一定是深邃好看的。 鼻梁山岳高耸,唇线清晰分明。 即便是在末世脏兮兮求生的日子里,也经常有人告诉舞马,在他这张脸上很难挑出半点瑕疵。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尸怪和灾难都是不分美丑的。 接着往下看,他几乎赤光着身躯,只用一小块黑布遮住了下面。 他的身体经过了末世的重重考验,经过与尸怪没完没了的战斗,练就的魁梧结实。 当然,如果再仔细瞧一瞧,这副身体比起穿越之前多少瘦削了一些。 脸色也比从前更苍白,嘴唇略微有点发紫,身上血迹斑斑的。 把视线从身体上挪开,观察石台,上面亦是布满了许多血迹。 血迹顺着石台上复杂的纹路延展,绘制成一幅隐约有点熊模样的图案。 “石台就是祭台吧。” 舞马很快想明白了。 在舞马祭台的旁边,还有另一个祭台。上面空空荡荡,却擦拭的一尘不染,与舞马这边鲜血淋漓、脏兮兮的状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舞马的祭台自然是要献祭舞马。 那另一个祭台有什么用。 舞马不想放过任何求生的机会,驭使灰蛇向另一个祭台游去。沿着祭台外壳溜了一圈,始终一无所获,只得反向自己的身体游去。 他张开蛇口,试图咬醒陷入沉睡的身体。 牙齿碰到肉躯,只是一穿而过。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里,舞马尝试了各种方法,始终没有触发身体的反应,心里难免有些失望,暗自琢磨: “这样下去只会徒劳无功。听田德平话里的意思,献祭不久就会开始,我可不能浪费时间,倒不如去外面瞧一瞧,看看有什么机会。” 便驭着灰蛇朝密室门口游去. 不料,靠近门板的时候,板上亮起一道藤条模样的图案,当间射出一道血光,端正击中灰蛇。 “痛!” 舞马有种被雷劈中的错觉,萎到地上哆嗦不止。 “谁?” 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谁在里面?” 紧接着,门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