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一个不留

    他没有拿剑。

    当菲儿从地上捡起他的剑，奔跑着想要冲到他的前面时，他忽地身子一矮，变很了一只狮子。

    不再是那只秃毛的狮子，而是全身长满金色毛发的狮子。

    像是峡谷中燃烧的熊熊火焰，在清风中跳动着魔鬼的舞蹈，在兽人凄厉而绝望的嘶吼中吟唱着无声的魔咒。

    他跳了起来，如一道光从那名兽人的身旁掠过。

    像风一般轻柔，似火一般耀眼。

    兽人的脑袋掉在了地上。

    菲儿握着剑，定在了原地。

    峡谷中依旧回荡着兽人凄厉的惨叫声，和发疯般的怒吼声。

    楚小夜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他在火焰中奔跑，在尸体中跳跃，在兽人的绝望声中抬起了闪烁着金芒的爪子。

    一闪而过，人头落地！

    菲儿握着剑，迈动着修长轻灵的双腿，在山坡上奔跑，竭力追赶着他的步伐。

    但是很快，他便消失在了燃烧的火焰中。

    菲儿粉发舞动，继续在山坡上追着，对着前面的弓箭手少女急声喊道：“保护夜大人！保护夜大人！”

    或许她觉得大家都听不懂，看不到，立刻又喊道：“保护那只狮子！保护那只狮子！”

    可是，没有人看到那道如闪电，如火焰一般的身影。

    幽深的峡谷中，已经被火焰和尸体堆满，疯狂向着山坡冲刺的兽人，也越来越少。

    精灵少女们从岩石后面站了起来，睁大眼睛望着下面，想要看清楚那名少年的身影，但是，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燃烧的火焰，焦黑的尸体。

    楚小夜在烈火中穿梭，身上的金色毛发，如火焰一般舞动。

    他没有感到灼热，也没有感到滚烫，如魔鬼一般吞噬兽人尸体的火焰，在他身上似乎连一根毛发都燃烧不了。

    金爪在挥舞，还未死绝的兽人，脑袋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

    鲜血染红了峡谷，使得火焰都变的更加猩红。

    峡谷入口，火墙已经变弱。

    兽人的尸体，密密麻麻地堆叠在地上。

    还未死去的兽人，在惊恐与绝望之中，疯狂地冲过火墙，向着悬崖边仓皇奔跑。

    可是，那横跨悬崖两岸的三座桥梁，如今，已经全部不在。

    等待他们的，是三名精灵少女手中冰冷的剑。

    兰妮曦用匕首斩断了身上的箭，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与安妮并肩站在一起，阻挡着兽人的逃命之路。

    丹妮丝身上的箭已经完了。

    她拔出了腰间那柄古朴弯刀，护在女王的身旁。

    兽人一个又一个地冲了出来，又一个又一个地倒在了她们的脚下。

    她们的手臂挥麻了，剑斩钝了，可是她们依旧如死神一般站在那里，不放过一个活着的兽人。

    突然，一只身高将近三米的强壮兽人，带着火焰冲了出来，直接扑向了她们。

    安妮冲上去，一剑斩在了他的大腿上！

    但是，他并没有倒地，依旧怒吼着向前冲去，那巍峨强壮的身体，像是小山一样凶猛地撞向了腿脚不便的兰妮曦和一旁的丹妮丝。

    兰妮曦扬起手中的剑，“噗”地一声，刺进了他的胸膛，但是她也被撞飞了出去。

    而旁边的丹妮丝，一个漂亮的轻盈旋转，便与兽人错开了身子，随即一把抓住了兽人腰间插着的一根利箭，跟着奔跑了几步，突然跳跃而起，踩着兽人的腰间跳上了他的头顶，手中弯刀在他的脖子上轻轻一划，然后便落了下来，如蝴蝶一般轻盈。

    高大的兽人，怒吼着向前冲了几步，随即“砰”地一声，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此时，又有两名同样高大的兽人，手中挥舞着狼牙棒，从火海里冲了出来。

    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一群全身已经烧的焦黑的兽人。

    他们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吼叫声，红着双眼，发疯般地向着三名精灵少女冲了过来。

    “安妮！丹妮丝！退开！”

    兰妮曦躺在地上，被撞击的全身骨头剧痛，几乎站不起来，嘴里也吐出了鲜血，眼见这些兽人怒吼着准备同归于尽，立刻疾声喊道。

    后面是万丈深渊，三座桥梁已经被毁，这些兽人是绝对逃不掉的，她们没必要再为了心中的仇恨和怨气，而陪着这些兽人一起死。

    安妮退开，拖着剑，向着她奔跑而来。

    因为那两名高大的兽人，见她受伤，直接冲了过来。

    丹妮丝也握着弯刀，跑了过来，护在了她的身前。

    两名体型高大的人，带着那些全身焦黑，一心想要与她们同归于尽的兽人，怒吼着冲了过来。

    安妮握紧剑柄，脸色开始发白。

    丹妮丝后退着贴近了身后的女王，手中的弯刀，开始颤抖。

    兰妮曦急声道：“你们快走！不要管我！”

    这场战斗，她们已经胜利了，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安妮！快走！接替我，继续保护精灵族！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精灵族的女王！丹妮丝！我命令你带安妮离开！快啊！”

    兰妮曦焦急地喊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是无济于事。

    “唰！”

    正在此时，一道身影忽地从燃烧的火墙中冲了出来，如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疾掠而来，转瞬即至！

    金光闪过，人头落地！

    那些奔跑中的兽人，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转眼间脑袋便纷纷从脖子上掉落了下来。

    只有那两名高大的兽人，冲到了三名精灵少女的面前。

    安妮与丹妮丝突然向前跑动起来，随即，猛然跳跃而起，手中的剑与弯刀，“唰”地一声，一起斩向了那两名高大兽人的脖子！

    她们没能把兽人的脑袋斩落下来，但是，锋利的剑刃和刀芒，已经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两名少女与兽人错身而开，落在了地上。

    但是，那两名兽人即便受此重创，依旧没有立刻栽倒在地上。

    他们脖子上喷着鲜血，红着双眼，依旧向着躺在地上的兰妮曦冲了过去。

    安妮与丹妮丝脸色一变，却已经来不及救援。

    “唰！”

    那道刚刚从火墙中掠出的身影，再次如闪电般从她们的身旁掠了过去，速度快的她们根本就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随即，那道身影从一名兽人的双腿间掠了过去，在那两名兽人喷射着鲜血重重地向着女王倒下去的一瞬间，忽地变成了一道雪白的身影，一把抱住了地上的女王，翻滚了出去。

    “砰！”

    那两名体型高大的兽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身子抽搐着，似有不甘，却再也爬不起来。

    这时，安妮和丹妮丝方看清，那道雪白的身影，竟然是一个全身一丝不挂，没穿衣服的精灵少年。

    “嗤！”

    女王陛下身上的衣服直接被他撕扯了下来，随即快速系在了他的腰上，遮挡住了他那羞羞的前面和后面。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女王的里面什么都没有穿。

    女王就穿了一件衣服！

    “这不科学！”

    楚小夜愣了一下，慌忙从女王的身上起身，转过身，背对着她，看向了另外两名精灵少女。

    “你们脑子有问题吗？”

    他脸色阴沉，有些恼怒地道。

    安妮和丹妮丝顿时僵在原地，目光忐忑地看着他。

    “怎么了？”

    安妮忍不住问道。

    可是，这句话刚问出口，她便突然醒悟过来，立刻垂下了脑袋。

    是的，她们的脑袋的确有问题。

    这场战斗明明已经胜利了，三座桥梁明明就已经被摧毁了，她们却没有离开，而是依旧站在这里，为了心中的仇恨而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境，刚刚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想死可以，但是，请不要在今天，不要在大家刚打了胜仗，不要在别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换来胜利的今天，可以吗？”

    楚小夜满脸怒气地道。

    安妮突然抬起头看着他。

    身后的女王也颤声道：“夜，咱们的人，牺牲了多少？”

    楚小夜背着身子，没有回答，木着脸道：“不管牺牲多少，陛下，如果你今天死去了，那么，我们这场胜利，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您可知道？”

    兰妮曦羞愧道：“对不起，夜，对不起……”

    楚小夜转过头，看向了那三座被摧毁的桥梁，道：“陛下，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之前我看到卓玛中箭逃走，以为你出事了，任务也失败了，没想到这三座桥梁，还是被你摧毁了。我应该让你带些火油来的，那样就会更容易一些了。”

    兰妮曦低声道：“夜，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若不是你让丹妮丝和安妮来帮我，恐怕我现在已经坠入悬崖，早已不在了。”

    女王双臂抱着胸口，红发遮掩，目光颤动地看着他，轻声道：“我，兰妮曦，与精灵族的每一个成员，都不会忘记今天，不会忘记你的。”

    楚小夜的背影，依旧严肃而冷漠。

    他突然回过头道：“陛下，我觉得你还是忘了今天，忘了我吧。就当刚刚我没有来过，更没有以下犯上，胆大包天撕掉你的衣服。可以吗？”

    女王愣了一下，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靥如花，红发颤动。

    她突然拿开了遮住胸前的手臂，坦坦荡荡，目光明亮地看着他道：“夜，我不会在意的。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呢？哪怕你看到了，又怎样呢？你的女王，可不是一个小气和忘恩负义的人。”

    楚小夜多看了一眼，转过头去，看向了面前的两名精灵少女，道：“你们知错吗？”

    两名少女低头知错。

    楚小夜沉着脸道：“既然知错，那就被一直盯着我白皙的身子看，快去帮我找件衣服去！”

    丹妮丝正要离开，菲儿飞奔而来，手里拿着他的剑和衣服，气喘吁吁地道：“夜……夜大人，你……你跑的好快啊……”

    楚小夜连忙招了招手，催促道：“快拿来！”

    然后又道：“没穿衣服，自然跑的快。”

    菲儿连忙把衣服拿了过来，递给了他，睁大眼睛，满脸惊奇地道：“真的吗？没穿衣服的话，真的可以跑的像您一样快吗？菲儿可以吗？”

    “可以的。”

    楚小夜接过了衣服，没有再跟她废话，立刻走到不远处的岩石后面，把衣服换上。

    然后，他拿着女王陛下那件已经被撕碎的衣服，走到了女王的身边，放在了她的身上，再次确定道：“陛下，希望我刚刚的冒昧和无礼，并没有让你心中记恨。”

    兰妮曦叹了一口气，看着他道：“夜，在你心里，我就真的那么心胸狭窄，小心眼吗？”

    楚小夜耸了耸肩，道：“身居高位者，大多如此。我见过太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君主了。”

    自然是书上见到的。

    兰妮曦苦笑道：“夜，我再向你保证一次，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兰妮曦，不是个小心眼和忘恩负义的人，我也绝对不会因为刚刚的事情记恨你，我可以发誓。”

    楚小夜摆了摆手，道：“算了，无所谓。”

    反正他也没有准备在这里多待。

    他之前的确答应了那个小女孩，要留在这里，保护精灵族，但是，他是以一个精灵少年的身份答应的，而不是一只狮子的身份。

    当然，他不会食言。

    至少，他要让这片土地再无战乱，让这里的精灵，再也没有被兽人侵扰和杀害的危险。

    这或许很难，但是，他会想办法。

    承诺是一座山，压在心头，压在肩上，摧毁了所有的自由。

    所以，楚小夜宁愿做一只狮子。

    “你们照顾女王，我再进去看看。”

    楚小夜从菲儿的手里拿过了自己的剑，转身离开。

    他直接爬上了山坡，从山坡上进入了峡谷。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以后，三名精灵少女方突然想起了依旧躺在地上的女王。

    丹妮丝和菲儿把女王扶了起来。

    安妮撕下了自己的裙摆，重新遮挡在了女王的胸前。

    兰妮曦苦笑道：“这身软甲好是好，就是里面不能穿任何衣物。没想到，今天出了个丑。我倒是无所谓，就怕他心里在意。”

    菲儿虽然没有看到那一幕，却也猜到了，眨着大眼睛疑惑道：“陛下，是夜大人看到你的身子了么？那应该是您在意的，夜大人应该偷偷窃喜才是呢。”

    兰妮曦叹了一口气，看着她道：“看，你也是这样想的，都觉得我会在意这种小事吗？夜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他不仅救了我，还救了你们和整个精灵族，这点事情，我又怎么可能会在意呢？”

    菲儿笑道：“那倒是。咱们都应该感激夜大人的。”

    一直没有开口的安妮，突然神色复杂地道：“姐姐，他的脑子里有很多东西，像是曾经经历了很多事情，也知道很多阴谋诡计。他来这里也没有几天，与你相识也不过几日，所以，不信任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兰妮曦脸上露出了一抹忧虑。

    安妮轻声安慰道：“姐姐，给他一些时间吧。相信他一定会了解你，会从心里尊敬你的。”

    “那么。”

    兰妮曦看着她道：“安妮，我们该怎么把他留下来，让他不会立刻离开呢？我看的出来，他很快就要离开了。”

    安妮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道：“姐姐，你心里早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问我呢。”

    兰妮曦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不过是有些苦涩的笑意，道：“我只是想要确定一下，我的方法是否有用。你与他相处的时间最长，你应该对他了解一些的。”

    安妮摇了摇头，道：“没有谁能够真的看透他，我更不行。相处的越久，我就越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越少，越觉得他神秘。姐姐，你见过一只在草原上出生和生活的狮子，会写字会用人类的计谋吗？哪怕是变异后的猛兽，也不会这般吧？”

    兰妮曦目光闪动，神色复杂地道：“的确，他不像是一只狮子。这场战斗的结果，咱们谁能想到呢？”

    “但是，姐姐。”

    安妮看着她，眸中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轻声道：“他终究是一个雄性啊。无论是狮子，还是精灵，他都改变不了自己的性别和本能，以及对异性的欲望。你说呢？”

    兰妮曦也看着她，忽然笑道：“说的是。”

    火焰依旧在燃烧，但峡谷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烧焦味，让走在山坡上的楚小夜，口水泛滥。

    这种沉淀在骨子里的本能和欲望，让他感到无奈。

    他抬起手掌，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巴掌，提醒自己现在是个精灵，高贵俊俏，风度翩翩的精灵少年，怎么能去吃那些恶心的兽人尸体呢？

    “夜大人！咱们赢了！”

    一路上，精灵少女们激动的与他打着招呼，亮晶晶的眸子，崇拜而感激地看着他。

    楚小夜一一点头，笑道：“嗯，赢了。”

    但是，赢了这一场战斗，并不是表示从此以后，她们就高枕无忧，可以在这里平静而安宁地生活下去了。

    波顿国的兽人大军，还要很多，这次的全军覆没，恐怕会让他们气急败坏，准备更加疯狂地报复。

    楚小夜来到莉莎的尸体前，看着小女孩那稚嫩的脸颊，和血淋淋的凄惨模样，心脏颤了颤，突然抬起头，对着旁边的精灵少女们道：“咱们的确赢了，但，也有同伴为此而死去。女孩们，你们愿意跟着我，去一个没有战争，没有兽人，没有刀与剑，没有仇与恨的地方吗？”

    少女们惊愕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噗！”

    一柄匕首突然从他的背后刺了进去，贯穿了他的身体！

    “抱歉，夜大人，我不是女孩。”

    身后那道身影，冷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