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愿景破碎（上）
低沉冰冷的声音如同冰锥一般刺入法隆的心脏，其瞳孔骤然间紧缩成一点。 然而就在法隆还没有从这骇然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柄扭曲的钢筋已然直接贯穿了他的肩头。 “啊！” 猝不及防之下，法隆惨叫一声，但其很快抑制住了自己的痛苦，咬紧牙关不再发出一声叫喊。 “哼哼，算是个汉子。”冰冷的声音幽幽地说了起来，随后其猛然抓住法隆的后衣领，直接将其与那钢筋一起从废墟中拔了出来，随后发力将其横推出去，法隆直觉后背猛然一震，其被摔在了一块破乱的侧立的石板之上，整个人被靠石板瘫坐在废墟之上。 钢筋摩擦着法隆的骨骼与肌肉，肉屑与血水相伴着从伤口缝隙中涌出，将其身上的战斗服大半都全完染红。 剧痛之下法隆的神志却是比之前更为清晰了很多，其抬头向前看去，在机甲残骸所燃烧光亮之下其隐隐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其看上去与庞大的黑色身躯完全不相匹配，但法隆知道这个人就是白头翁、雨果。 “呵呵，你这家伙...也不是白头发嘛...” 雨果看着法隆道：“就想你们这些军人也并非是什么正义的伙伴。” 法隆切了一声道：“成王败寇，这个时候随你怎么说。” 雨果点了点头继续之前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法隆冷笑道：“你这么执着于我的名字干什么？莫不成准备在我死后为我立一块写满墓志铭的墓碑？” 雨果道：“墓志铭我倒是可以帮你写，只是怕你不能接受。” 法隆摆了摆手道：“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在乎。” 雨果将放在钢筋之上，随后自掌心渗出一缕缕黑色物质，那黑色物质蜿蜒地沿着钢筋自法隆的伤口中钻了进去，法隆只觉得一种如果冻般的物质就此进入了他的体内，在触及其血肉后瞬间融化开来，整个过程并没有给其带来任何的痛苦。 但法隆却知道对方的目的绝不是单纯地想要自己体会这种感觉。 很快，雨果的手掌自钢筋上抽回，随后雨果轻轻一笑道：“法隆，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当从雨果的口中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法隆心中的骇然已无可用语言来描述，他虽知道新人类有着异于常人的超能力，却不想其竟然能在如此不懂声色之间获取自己的姓名，这一刻间法隆的脑中已经生出了立刻死亡的想法，他不想让自己脑中的秘密被对方所窥见。 就在这时雨果忽然伸手按在他的双颊之上，手掌倏然发力，法隆只觉得口腔中一阵剧痛，随后雨果收掌化指只点在法隆的天突穴上，法隆哇地被逼出一口鲜血，伴随着鲜血喷出的还有其口中十余颗牙齿。 “抱歉，我现在还不想让你死。”雨果的表情依旧平静，其身体退避得十分迅速，法隆所喷出的鲜血没有沾染到其分毫。 被鲜血呛得不断咳嗽的法隆看着面前这道黑色的身影，在这一刻他明白当下自己的性命已不在属于自己，这个雨果完全有能力控制自己的生与死。 法隆将头向后靠了靠，抵在石板之上，口中的鲜血抑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你们这些新人类就喜欢这么残忍地对待他人吗？哈哈，简直就是一头野兽。” 雨果道：“不要将话说的这么难听这么绝，你可以试想一下，如果眼下落败的人是我，那么你将我带回军方后，我会经受怎样的待遇呢？我相信我绝对不会拥有你现在的这份‘幸运’。” 法隆冷哼道：“别说他人，就是我也一定要将你一块一块地分割结构开来，好好看看你这家伙的心长成什么样子。” 雨果耸了耸肩道：“不瞒你说，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已没有心脏了。”雨果的坦白自然不会被法隆相信，而雨果也并不在乎。 雨果道：“虽然今晚你是败者，但你所表现出的姿态仍然值得我来尊敬，可以说你表现出了一个职业军人的风采。不过...”雨果画风一转继续道：“只可惜我们是敌人，且还是那种永远无法和解的那一种，着实令人遗憾。” 法隆闷哼一声道：“要杀要剐都尽凭于你，何必要说这么多虚伪的话呢？” 雨果道：“我对你没有必要说什么虚伪的话，我不是什么君王、政客想要将你招入麾下，我要做的只是取了你的性命。之所以你能活到现在实属你的运气很好，且距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我也不想就这样一个人寂寞地度过。” 法隆嘴角不断流着血沫道：“说白了只是为了满足你的恶趣味罢了。现在将我整的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你很开心对吗？” 雨果歪了歪头道：“我并非是杀戮无辜的狂魔，我所做的只是最基本的‘还礼’而已。” 说罢雨果弯腰向前探身，这一次法隆开始看清了雨果的面容。 但见一个清秀且神态平静的脸庞距离自己仅有咫尺的距离，一双黑亮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自己。 “当初月岛军方对于东岛幸存者所做出的一切，我都会一点一点偿还清楚的。” 看着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法隆忽然觉得军方这一次算是彻底遇上了一个大麻烦。 “你觉得这里荒凉吗？” 在法隆沉默之时，雨果已站起身来向四周环往而去随口问道，法隆没有回答，雨果继续道：“我离开这里已近三年，而在三年前的以往岁月中我一直都生活在这里。我见识过他的兴盛，见过它的消亡破败。就想面对母亲一般，由其年轻富有生命到其衰老死亡。哈哈，能够见证一座城市的灭亡，也算是一件别致有趣的事情了。” 说罢雨果将目光投向法隆道：“但见证着一个个熟悉的生命在你眼前接二连三的死亡，却绝非是件有趣的事情。” “东岛毁灭日后，整个城市都已破败不堪，仅有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活了下来。这个曾经给予其无限美好的家彻底沦为了死亡之城，但即便如此很多人也没有放弃希望，作为幸存者的他们受到了上天最大的眷顾，他们希望将这份希望延续下去，将这破败的家园重新建起，而在那个时候他们所需要的仅是一些帮助。” “但你们的帮助在哪里呢？” “那些本应捍卫大陆领土的军人将屠刀指向了那些幸存者，向手无寸铁的幸存者们开枪，用钢铁机甲去碾压他们的肉身。将上天给予东岛最后的希望一一抹杀，呵呵，那还真是英勇的壮举呢。” 面对雨果的冷言法隆始终保持着沉默，当雨果说到最后的时候其忽然开口道：“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让我对当年的事情有所认罪吗？” 雨果望向法隆道：“难道不应该吗？” 法隆闻言忽然低声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很是开怀的欢笑之声，就连雨果也没有想到在眼前这个将死之人的口中竟然能够发出这样的笑声。 法隆笑过一阵后终于停了下来，其看向雨果道：“你可能不知道一件事情，七年前我也随同军队来到过这里，你所心心念念的那场‘屠戮’之战我也参与了。” 这件事情倒是雨果所没有想到的，他并不具备小百合、秋田那样窃取记忆的能力，其只是在伊娃的帮助下于短时间内阅读对方脑中的片段记忆，就刚才雨果在法隆脑中所读到的也只有其名字一项内容而已，而法隆所说出的这个真相绝对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再度回忆起曾经的往事，这次法隆的脸上没有凝重与震惊，恰恰相反，其所露出的是亢奋与激动，好似那是自己人生中最为激情燃烧的岁月。 “七年前，我位于第一战斗队列，也便是整个战队的最前线，我目睹了当时战场中所发生的一切，见到了那彻底改变我人生的东西。” “我见到了那个怪物！” 雨果闻言眉头不由抖了一抖，他知道法隆所讲的怪物正是迪卡尔。 “在那之前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人做出那样的事情，以区区血肉之躯便可抵挡数台机甲，最后还能全身而退。哈哈，真是疯狂，太疯狂了...” “那时的我可以说彻底被惊呆了，我甚至遗忘了一个军人所应有的荣誉上，傻傻地呆在那里，眼看着一切的发生与结束。” “在那之后，那个身影便成为了我人生中的梦魇。即便我知道其早已死亡，却还是无法将其彻底忘怀。那道黑暗已经成为了我人生中的一部分。后来我渐渐想明白了，我之所以对其无法忘怀是因为我内心中始终后悔着没有加入到那场战斗之中，即便我在那场战斗中不幸身亡，那么我也无怨无悔。可以说很多时候，死亡比活着更轻松。” 说罢法隆歪头吐出一大口血沫，随后继续道：“也许你作为东岛的幸存者对于军方的所作所为抱有无限的怨恨，但在我的眼中，军方所做出的一切都是无比争取的。” “东岛事件的确并非是什么核泄漏问题，但其要比核泄漏更加可怕。因为在那浩劫灾难之中它孕育出了更为可怕的怪物！那就是你们这种人！” “正是因为你们的存在世界才越发地动乱，看看最近一段时间的月岛所有大大小小的事件那一个不是和你们有关？你们这些人所便已的不仅是自己的身体，还有那肮脏的欲望和野心。就是因为你们的存在，月岛这片世界和平象征之地才变得硝烟弥漫，你们并不是什么受害者，你们是导致这个世界动乱的罪魁祸首！” 由于说话过于急切，法隆的口中不断喷出鲜血，说到最后的时候其声音甚至都已经变得很是模糊不清。但其还是向着雨果怒目而视，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眼中毫无畏惧，其在用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力量同雨果进行着抗衡。 雨果看着法隆默然无语，法隆的话无疑让雨果感到由衷地愤怒，但雨果并没有将愤怒发泄出来，并不是雨果心怀仁慈，而是雨果发现其在法隆的身上看到了无数世人的影子，法隆只是亿万人的思想缩影而已。 就是在这一刻雨果忽然明白为什么华怜早早就说过自己的复仇之路任重道远。 纵然世人知晓了东岛毁灭的真相，即便所有人都同情那些无辜幸存者的悲惨遭遇，但在他们眼中东岛永远都是一个罪恶之地，因为自东岛中孕育出了眼中威胁到他们的新人类。 在生死存亡的这一刻，道义、伦理都通通化为烟尘，人性中的美好也被一层层地被剥离下去，只露出留下那最为赤裸裸的原罪欲望。 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世人并不在乎，他们所要的是威胁被铲除，获得永久的安全。 想到这里，雨果忽然笑了起来，这一次他并没有放声大笑，只是低吟吟地笑着，好似在因自己知晓了某件惊天秘密后所流露出的窃喜。 正义也许永远都不会被伸张，其所能做到的只有用自己的方式进行复仇！ 雨果眼中越发流露出冰冷。 看着雨果那逐渐变冷的神情，法隆也冷笑了一声。 “所以说认罪什么的我根本不会去做。如果人生还能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会在那场战斗中拼尽全力，将你们这些人彻彻底底地扼杀在萌芽之中，咳咳...永绝后患。” 雨果摇了摇头道：“只可惜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后悔药，现在要永绝后患的人是我才是。” 法隆道：“这一点你永远也做不到，不只是未来，即便今天你也无法做到...” “我对队员已有一个人逃离了这里，他会带着最全面的实战资料回到军方，而军方也会因此指定出更加完善的...镇压方案，届时...他们会将你们这些该死的怪物通...通通地铲除干净，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法隆得意的笑声再度响起，于这片废墟之上回荡而起。 就在这时，一个冷清的声音自远处的黑暗中幽幽地传来。 “很遗憾，你的美好愿望已经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