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八章：仙源深处存此身（十四）
萧御缓缓闭上双眼，神识微动，进入无边星空，黑夜之中紫光流转，正是神珠碎片所在，神念一动穿过星空，来到千神阶前。 上一次来到千神阶，还是当年在凌天塔中面对五重天道威压，萧御借助魔尊之力，初次触及星辰奥妙，也第一次幻化出星河图。 故地重逢，心情自然有几分复杂，而且和魔尊数次见面，魔尊给他的感觉一次比一次深刻，他就像是一本永远领悟不尽的书，你所竭力看到的一切，在他眼中早已了然。 “来了么，虽然比我预想的迟了一些，不过你本身的成长，却要超出我的预料。” 萧御拱手执礼，“晚辈萧御，拜见前辈。” “不必客气，我独立于此十万载，你数次解我寂寞，于我是友非敌，既然来了，便是我的客人，何不来殿中一见。” 萧御微微一笑，“是。” 神念微动，千神阶恍若平地一般，不过一瞬之间，已经来到弑神殿中，当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跨过的障碍，现在在他眼中已如平地。 弑神殿内的紫色流光愈加明亮，呈现出绝美的光华，魔尊于神珠之内缓缓睁开双眼，静静地落在萧御身上。 “我知道你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过‘梵天大阵’一旦被破，施加在我身上的封印会削弱许多，你确信要这样做么。” 萧御看着魔尊，虽然按照天命来说，他和魔尊并不能共存于三界之中，但彼此的相依相存，反而让他们都对彼此有着更深的了解，所以萧御还没开口，魔尊反而将那些话说了出来。 对于萧御来说，破开“梵天大阵”的确是一件需要做，但未必一定要做的事情，九阳的神魂已然恢复，在他识海中凝结的九颗星辰就是证明，如果他想要修习九阳九诀，完全可以在九阳的力量下慢慢修炼，而不需要冒着现在这样的风险。 但是萧御并没有这样选择，无论是对于他还是九阳来说，击破“梵天大阵”都是一个共识，这并非仅仅是因为“梵天大阵”中九阳源气的能量远远更强，是九阳封禁魔尊的至高力量，更因为这对于他来说，是一道理应跨过的禁锢，只有击破“梵天大阵”，才能接进始源神珠真正的力量。 想要对抗魔族，单单依靠九阳九诀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控制神珠的力量，去和魔族做最终的角逐。 魔尊看着萧御的神色，已经洞悉了他心中所想，萧御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眼神已经告诉他一切，微微一笑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的眼神依然没有改变。” 萧御摇了摇头，“不，我变了，而且变了许多。” 随着经历的增长，他的很多想法都在随之改变，无论是对世界的解读，还是对自己的认知。 魔尊淡然说道，“我说的变，并非是指你的认知，而是指你本性的执念，无论你于世间的纷争如何排斥，你所执着的信念，依然远远超出其他人。” 萧御不料魔尊竟会这么说，不由得微感好奇，“请问前辈，我所执着的一念究竟是什么。” 魔尊看着萧御，缓缓说出两个字，“仁善。” 萧御皱眉，“前辈也相信仁善二字么？我总以为，在前辈眼中，仁善只是代表着迂腐，” 魔尊淡淡说道，“并非如此，真正认为仁善为迂腐的，只是那些本心不能执守仁善的人，但在我眼里，是一种至为强大的力量。” 萧御微觉愕然，魔尊通晓三界，所知甚多，每次都可以从他的语言中得到启示，所以虽然意外，萧御还是恭谨问道，“如果果如前辈所言，以前辈今日之身，是否拥有仁善。” 魔尊道，“仁善人人皆有，只是世间的仁善不尽相同，但看所覆盖的范围和执着的深度而已，若是单论仁善，此刻我固然强过你，但他日你未必不会超过我。” 萧御愈加好奇，“请问前辈所执的仁善又是什么。” 紫光流转，映照的魔尊有些朦胧，连他的声音也变得缥缈起来，“最初始的仁善，只是一己的善念，之后则变为对他人的善意与包容，再进一步则化为对族人的守卫，然后从一族之后，成为对三界和平的执着。” 萧御心中一震，没想到魔尊所说的，竟然和他如此相似，在世人眼中如洪水猛兽的魔尊，所执的本愿却是三界的和平。 “大道相通，无论是哪一条路修行，只要一念所执，到最后都能明白这些。人生最惧怕的不是仇恨，而是怀疑和忘却，宁可在岁月的流逝中相信眼前所谓的现实，而抛却曾经执着的信念。” 魔尊这番话说的十分透彻，一字一句仿佛都熨帖在萧御心里，但他还是问道，“前辈，这样的想法是否很幼稚，我虽然年少，也会怀疑这一点，前辈历经人世沧桑，为什么会如此坚信。” 魔尊一笑，“每个人都会怀疑，但是等到最后，终究会明白自己曾经所怀疑的东西，原本就是真谛，只不过更多的人能一念执着已属十分困难，更不用说用行动去践行。” 萧御道，“那么前辈，你曾经怀疑过么？” 魔尊默然看向浩瀚的天宇，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思，良久才缓缓说道，“自然也有过，所以才尝试用不用的方法去达成我的本愿，我所执着的是于三界之内建造出以仁善支配的天地，但最后选择的方法，却是征战和杀戮。” 这次轮到萧御默然，魔尊这番话明明很矛盾，但是他却听得十分透彻，因为这就是他此刻所想要选择的道路。 “所以最终的结果，前辈没有成功。” “不错，不但没有成功，而且造成了难以挽回的结果。” 萧御抬首，凝视着紫色光芒之中的魔尊，“请前辈教我，如何才能错开前辈的失败，走上正确的道路。” 魔尊看着萧御，淡淡笑道，“过了这些年，你对我的怀疑日渐衰弱，信任却反而增多，这对于你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