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 回乡的图书管理员

    上海市图书馆的小职员周从文回乡了，这是他离开家乡之后第一次回乡省亲。虽然他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亲人好省，母亲已经病逝，那个周扒皮的父亲从来在他心中没有父亲的地位，也因为压榨乡亲而被发配到爪哇去种地了。

    不过究竟周从文还是很怀念自己的家乡的，他写信去村里后，村里人就让他有空回来看看，周从文也是趁着假期欣然答应了。

    背着自己的行囊，周从文乘坐舟船回到乡里。这个时候的交通方式还是比较传统的，上海仍在准备建设通向南京和杭州的铁路，发达的水网让水运成为了一种主要的形式。

    跋涉了一段路程之后，周从文来到了生养自己的小村中。这个时候他颇为感慨，离开的时候他一文不名，拿到周扒皮抄家后补偿的一点点钱，只身到上海去闯荡。而现在虽然他也并不算大富大贵，但至少整个人的气质不一样了。他整日泡在书的海洋中，学习各种东西，见过了高楼大厦，见过了人世浮沉，生活水平也是显著提高了。

    走入村中，周从文见到了奇怪的一幕。虽然现在已经快入冬季，并不是什么繁忙的时节，但是村中男女老少围在村头的广场上，似乎有什么热闹看。

    “各位父老乡亲，无生老母降下法旨，天地大劫，改天换日，只有信无生老母、阿弥陀佛，持戒律，奉献虔诚，才能渡过此天地劫难，去到西天极乐世界，来日投胎成富贵人家。”

    小广场上是几个外乡人，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手里还握着各式各样的法器，口中念念有词。

    有人突然道：“师兄，请给受苦受难的兄弟姐妹们展现神通！”

    一个身材颇高的男子，张口道：“本神君清出三昧真火！”

    说着他饮了一口不知什么液体，然后朝着空地一吐，居然突出了一口火焰，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演”的百姓们立即就被镇住了。

    接着，这名男子居然连续变了好几个戏法，他一边变，一边还振振有词地似乎呼喝着什么厉害的咒语，看得百姓们一愣一愣的。尤其是他将水“变”成了酒的时候，已经有人眼中充满了热切，就想要跟着这位大师兄学本事了。

    这大师兄道：“我乃教门中这个净莲堂的大师兄，修炼神通法术九九八十一种，专门护持神教，斩妖除魔。这位是我净莲堂二师兄，有神仙点化，法术通神，尤其是能肉白骨活死人，尤为神奇，你们有谁有病痛，可以让他来救助。”

    这个时候一个外乡人叫道：“神通广大、仁心仁术的二师兄，我这条腿已经瘸了好些年了，走路跛脚，找不到老婆，你能否给我治好？”

    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位老中医的二师兄，捏了个不知所谓的法印，说道：“我这术，只有信仰无生老母的，才能真个管用，你可信无生老母，愿意一生供奉她老人家？”

    这外乡人跪倒在那，虔诚地叫道：“我信我信！”

    随后这二师兄拿了一根柳条，在外乡人大腿上啪地打了一下，这外乡人啊的一声，居然从地上跳了起来，立马就不跛脚了。

    “啊，我好了！真灵！”他脸上全都是震惊和激动的神情，似乎天然就带动了这里的村民们。

    周从文瞧瞧地躲在后面，冷眼旁观看着这一幕。他的同村乡亲们甚至大部分人都看得全神贯注，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回到村中来。

    这会儿，一个看上去娇俏的女弟子碰触了一个钵，开始在场中转圈，那大师兄道：“各位善男信女，无生老母慈悲为怀，只要肯供奉，无生老母就会保你们平安喜乐，越是礼敬她老人家，越是能够得到无生老母地照顾，此生无病无灾，来生投胎好人家！”

    村中的百姓们这个时候比起往年多少都有了些钱，分了田地之后，又有农业合作社带着大家生产，所以一年的生产下来，大家多少都有了一些收入，不仅吃得饱，手上还有了点余钱。

    当即便有一些被煽动的村民们，想要摸出几文钱供养这无生老母。

    这个时候，突然周从文走了出来，扬声道：“慢着！”

    他这一开口，村里的人都注意到了。

    “啊，是周家书生回来了。”

    “真的喂，好小子，看上去是发达了。”

    “村长说，从文现在是上海人啦，每个月都有好几两银子的俸禄，吃的是公家的饭。”

    周从文对着村里老少点点头，走到了这群人的面前，审视地目光看着他们。那大师兄觉得看着书生文弱的模样，但是眼神却犀利得很，心中有些打颤。

    “这位大师兄，你们可是白莲教？”

    这大师兄没想到上来便被人报出了家门，很是江湖地拱拱手，说道：“这位小兄弟，也是江湖上的人吗？居然能够看出来我等的身份。”

    周从文倒是笑了，道：“明摆着的事情。”

    这里面其实就有一个认知误差了，白莲教的人是认为现今老百姓都是非常闭塞的，他们传教的方式更是只在一些地方知道，特别在江浙一带，了解的人不多。说穿了，什么神通百变的，都是骗人的戏法而已，这些不过是骗取钱财的工具。能够道出他们来路的人，那么应该就是非常明白下九流这些行径的江湖人了。

    只不过周从文却是根本从另外的渠道知道的，他咧着嘴一笑，对这大师兄说道：“你倒是坦诚，胆子还真大。本朝列白莲教为违禁组织，一经发现，立即抓捕，你这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认。”

    那群白莲教的人一惊，没有想到这人居然还跟他们有过节。

    “这位小兄弟，为何与我们过不去，可是朝廷的鹰犬？”

    周从文随手从怀里拿出了一本小册子，笑道：“可真巧了，我离开上海的时候顺手就拿了一本这个东西，当做路途上闲暇打发时间的东西，这本《破除邪教摆脱迷信》的小宣传册，上面可把你们这点伎俩写得清清楚楚了。什么信无生老母就能从瘸子变好腿啊，这分明就是你们自己的人，从这里当托儿吧。剩下的那点东西，根本就是戏法，这里有原理，我每一个都能变。怎么样，你们不会变的，我照着这本小册子，一样能变出来。是不是就代表我的神通比你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