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反常的江映雪

    这场训练赛的结果有些不尽如人意，倒不是说输掉了，而是赢得太辛苦，甚至可以说有许多运气成分。

    下路没能打出想要的效果，因为薛云琪并没有能够给与对方中路足够的压力，导致下路频频遭到针对。

    中期的时候AG战队利用熟悉的运营节奏，一度占据着非常大的领先优势，所幸在双方打野都阵亡的情况下，薛云琪一个盲视野的RQ抢到了大龙，才将游戏又拖了下来，直到林轩的装备彻底成型，凭借着超强的carry能力打赢了这场训练赛。

    训练赛打赢了，薛云琪的情绪却愈发低落。

    “你有很大的潜力，也有足够强的实力，最近发挥不好，不是你训练不认真，也不是你弱，只是因为你太在意了。”

    张三宣布了接下来的阵容安排后，陈慕雨对薛云琪，也是向在场的sky选手们说了一番话。

    “你们来打职业，不论是因为什么缘故，单纯热爱这个游戏也好，为了赚钱为了事业也罢，没有选择没有别的也无所谓，我相信你们都是喜欢这个游戏的，或多或少。”

    “最近这些年来，电竞行业的发展势头很好，我本身也是受益者，因为这个行业发展起来了，利益相关，商业化、偶像化……给它赋予了很多外在的意义，是竞技，是运动，是荣耀，是梦想……但说到底，它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最后这句话被他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来，让人感觉不出什么褒贬含义，“就像你们在准备的LDL决赛，它关系到很多很多，不论是晋级名额，还是因此带来的荣耀、金钱等收益，这都很现实与直观，但还是那句……说到底，那就是几局游戏而已。”

    “你们是职业选手，不论给这个职业赋予多少含义，说到底，你们就是打游戏的，这话没有错，不存在什么贬义，打游戏就是你们现在的职业，你们要做的就是打好、打赢，这就足够了。”

    “没有必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就只是打游戏，仅此而已。”

    陈慕雨的目光扫视一圈后，再次落回到了薛云琪的身上，“这两年我有些忙，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没有时间与精力去关注到，但我记得我答应让你加入sky的时候，你很开心。”

    “打职业对你来说是爱好，或许也能说是梦想，你终于能打职业了，你很开心。”

    陈慕雨看着薛云琪，叹了一口气，“现在你还开心吗？”

    薛云琪默然不语。

    “你想的太多了。”

    陈慕雨继续重复那句话，“只是一局游戏而已。”

    “我看的出来，你很努力想要完成教练对你的战术要求，但很多时候太过刻意，反而只会起反作用。”

    “古时候有句话，叫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是一个皇权至上，君让臣不死，臣不得不死的时代，但依旧出现这句话，并且流传到了现在。”

    “你完全可以打得更加随性一点，战场只有生死，没有规矩，赛场同样也是如此，当然我不是让你打比赛的时候作弊……”

    陈慕雨说到这儿，房间内众人都忍不住跟着笑起来，连在受教的薛云琪也挤出了一些笑容。

    往常总会努力跟随旁人脚步的穆挽离却不知在想什么，显得有些沉默。

    当然，江映雪肯定也是没笑的。

    “当你的视角跟随着英雄进入召唤师峡谷后，鼠标在你手上，键盘在你手上，不论怎么想、怎么做，没有人能强制干涉你，除了裁判。”

    不得不说陈慕雨还是很懂得拿捏说话分寸与调控氛围的，最后一句话被他用不急不缓的语调说出来，颇有些冷幽默的味道，许多人又忍不住跟着嘴角浮现笑意。

    一直沉默的薛云琪终于点了点头。

    “不要急着打训练赛或者rank了，你可以试着放空一下自己，逛逛，睡一觉，或者玩点别的小游戏，当你什么时候想要打英雄联盟的时候再打吧。”

    陈慕雨起身站了起来，“我还有点事情，得先走了，等到决赛那天，我尽量来现场看，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哪怕是开会的时候拿手机偷看，我也肯定会看直播的，好好加油，我相信你们。”

    最后这番话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一些情绪，并没有刚刚劝慰薛云琪时表现的那般淡然，不过经过刚刚那些话语，此时的sky众人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了，除了林轩外，并没有几个人会想这个。

    就连除非林轩跟江映雪同时出状况否则基本没有上场机会的第三健都很用力地点头，一副古时军队誓师出征时在皇帝老爷面前表现出来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慷慨激昂表情。

    陈慕雨离开前做主放了半天假，让大家自有安排，晚上再继续训练，对于时间紧迫的sky来讲，这半天假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不过连续几天都在训练，加上状态不佳，众人心情多少都有些压抑，半天的时间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让他们调节心情。

    张三与徐一晨他们自然也明白劳逸结合的道理，对此并无异议，连复盘都没做，就让林轩他们自由活动，送陈慕雨去了。

    “你们打算去干嘛？”

    林轩关掉了电脑后，伸着懒腰问道。

    张恒打着哈欠道：“我去睡一会，任帆这家伙昨晚打呼，我没睡好。”

    “滚，你才打呼呢，明明是跟女朋友聊天到半夜，鬼知道你们在聊什么，表情那么淫荡。”

    任帆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张恒今天训练状态不太好的真相。

    穆挽离道：“我再打几局rank，反正也没事干。”

    薛云琪已经默不作声地排位了。

    江映雪则起身离开了训练室。

    “我不玩了，再打都要吐了。”

    林轩想了想，还是起身离开，回房间躺了会睡不着，打开背包拿了本书，打算搬张椅子去酒店露台看会书，结果发现外面太热，于是折腾半天，找酒店工作人员问了一下后，找到休闲区，要了杯饮料，窝在躺椅上吹空调。

    不喜欢看书的可能永远不会看书，喜欢看书的人则会越来越喜欢。

    搬去基地后，林轩的空闲时间其实不多，因此多是碎片化阅读，这次带来的是本从姜浅予那拿来的《我们仨》。

    民国时代风云际会，涌现出许多出身机遇各不相同的奇女才女，小妮子极其喜欢的林徽因是其一，同样被尊为“先生“的杨绛无疑也是其一。

    不过林轩会想起要看这本书，更多的还是因为姜浅予。

    作为晚辈，并无资格去评说两位女先生，不过当了解到一些事情经历后，多少会有些感慨。

    不论际遇、建树、性格，林、杨两位都存在着一定的差异，这也包括了身后风评。

    杨绛生前曾说如果去世，不想成为新闻，不想被打扰，亦有遗言，说火化后再发讣告。

    然而她去世的消息还是铺天盖地般充斥了网络，无数媒体、营销号疯了般报道宣传，无数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人接连哀悼缅怀。

    最贤的妻，最才的女。

    一生优雅，真正的贵族。

    ……

    在这位老人去世的很久前，林徽因与梁思成、徐志摩、金岳霖间的纠葛就已经变成了桃色绯闻，成为了许多媒体营销的噱头，成为了不明真相的人的谈资。

    就连许多文人，所谓的作家，出版的许多相关作品里，都很许许多多臆想虚假之处，这些都在很大程度上扭曲了其本人的真实形象。

    于是讽刺的一幕出现了，人们争相传播谈论那些或被恶意歪曲，或子虚乌有完全捏造出来的『事迹』，却少有人知道她建筑师、作家、诗人的身份，甚至被打上“绿茶婊始祖”这样的标签。

    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

    这是林徽因逝世后金岳霖所写的挽联，人们乐忠于把这十四个字变成对她的印象，却少有愿意去了解她活着的时候做了些什么，她因何如此受人瞩目，她有过怎样的贡献与付出。

    连写给儿子的《你是人间四月天》都能被很多人说成是情诗。

    杨绛晚年时多少有些受丈夫书生意气所累，也因此曾遭到过一些非议，但如果与林徽因相比，无疑好了太多，这位民国才女遭到了太多不明真相者诋毁。其中缘故，与网络信息时代里太多营销媒体的过度消费有关，她身上有着太多吸引眼球的地方，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宠儿”。

    然而不可忽视的，也有两位女先生各自性格不同的缘故。

    姜浅予之所以转而去读杨绛，就是想要去了解这方面的不同。

    不论两人在各自领域有着怎样的成就与建树——文学方面，杨绛无疑更胜一筹，然而林徽因被许多人所知的诗歌小说之类，其实多是她病中闲时所作，她的主要精力，以及志向、成就所在，主要是建筑学上，说是中国建筑学的先行者绝不为过，就连她的墓碑上，写的都是『建筑师林徽因墓』——但不论怎样说，她们都是女人。

    哪怕她们被称为先生，也是女人。

    所以爱情、婚姻、家庭，这都是无法回避的——我们提起或者想到一个男性的时候，可以直接关注他的成就，而少会去关心他娶了谁，有过多少女人，是不是一个渣男。

    但如果换成了女人，很容易就会想到这些。

    而在爱情与婚姻上，杨绛先生大概是更符合国人传统的认知与要求的，而林徽因，她太过于优秀与耀眼，独立、坚强，而不会像杨绛先生那样在婚姻中把自己放到相对较低的位置上。

    这从太太客厅，亦或者『林徽因画建筑只画草稿，然后就交给梁思成替他完善』的说法就能看得出一二，当然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人家夫妻两人的事用外人眼光去评论多少有失公允。

    （作者按：这个说法作者没有查实，不过有说每当这时林多会用美食犒劳，两人恩爱情深，林也是一个很好的妻子与母亲，这些是毋庸置疑的。另，大概因为杨绛先生逝世没多久的缘故，不缀先生总觉得怪怪的，不敢写，而林徽因三字后缀上先生两字则觉得累赘，别无他意。最后，这里说起林、杨两人，与接下来林轩回去后妹妹的转变有关，不是水）。

    林轩离杭前小妮子刚把这本《我们仨》看完，正在读杨绛先生其他作品，看着很是喜爱，林轩一时好奇，就把这本名字很是温暖的书拿了来。

    这书如其名，字里行间都流淌着温暖恬静的味道，林轩看两页书，抿一口果汁，正悠闲自在的时候，忽然间余光瞥见个熟悉身影，不由坐直了身子看过去。

    官方提供住宿，却并没有把整个酒店都包下来的大手笔，江映雪刚刚也不知做什么去了，身上依旧穿着队服，却难掩清丽容色，明眸皓齿，黑发雪肤，好在这里人并不多，倒也没有多少人注意。

    “喂。”

    听到了声音的江映雪回眸看过来，林轩朝她露出一个笑脸，摆了摆手，原意是打个招呼，却不曾想江映雪站在那迟疑了一下，然后抬步走了过来。

    林轩微愕，不过自然不会说原本没想过要她过来的，江映雪面无表情地走到他对面坐下，顺手将拎着的袋子搁在小藤桌上，林轩奇怪问道：“你买了什么？”

    “吃的。”

    江映雪轻轻说了声，然后从袋子里拿出来一块小蛋糕，拆开后就坐在那吃起来，林轩有点无语，这会儿距离中午饭才过去不到三个小时，倒是没想到她整天冷冰冰的冰雪女神范儿，居然还是个吃货，自己偷偷过来买蛋糕吃。

    蛋糕个头不大，林轩看着她很快吃光一个，然后又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个拆开继续吃，心里有种人设崩塌的感觉。

    江映雪显然自幼秉承很好的家教，吃东西的时候给人感觉也很优雅，不过速度还是很快的，很快吃光了两个小蛋糕，这才拿了张至今擦了擦嘴角，瞥了眼林轩手里的书本，问道：“你在干嘛？”

    这显然就是明知故问了。

    而且自己刚刚就是打个招呼而已，她就直接走了过来，还破天荒地主动说话……

    林轩暗暗提了几分小心，扬了扬手里书，把封面给她看。

    江映雪目光在封面上盯了两秒钟，然后轻轻蹙起眉，把目光挪到林轩脸上，“你平时总看这类书？”

    林轩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想，很谨慎地措辞道：“也不全是，看得比较杂，小说散文什么的都看……怎么了？”

    江映雪从袋子里拿出第三块小蛋糕，拆开很精致的包装后，拿着小叉子剜起上面点缀的鲜亮奶油放到嘴巴里，多半是解了馋，或者说吃饱了，这次吃蛋糕的速度慢了很多，姿态优雅，赏心悦目，轻声道：“你既然有想要自己当老板的野心，就不该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这些闲书上。”

    林轩很狐疑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秒钟，很怀疑面前这位是江映雪容貌酷似性情迥异的双胞胎姐妹，不过这显然有点不太现实，于是皱了皱眉，反问道：“闲书？”

    “你年龄太小，心智、阅历、能力都差太远，只能通过书本来汲取前人经验，这是取巧，也是正道，否则如果sky真的晋级了，你即便手里握着股份，也没有能力干预俱乐部决策。”

    江映雪一边小口吃着蛋糕，一边平静说道，大概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吃东西的动作忽然顿了顿，然后把自己吃了一半的小蛋糕放下，又从纸袋里拿出来了一个蛋糕，推到了林轩面前。

    林轩咽了口口水，有点紧张地看着被她白玉般手掌推到自己面前的精致蛋糕，很怀疑里面是不是藏了毒药。

    好像网络上一直都有说什么“乖乖水”“听话水”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只要吃下去就会神智昏迷，让干嘛就乖乖干嘛，堪称广大男性同胞居家旅行必备良药，保底三年衣食无忧。

    这女人该不会是对自己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