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最后的守望者：瞭望塔

    克罗川高地上修建了一个瞭望塔。宋国制造的望远镜很贵买不起，但即便用肉眼，在这里也可以一定程度瞭望草原的风貌。

    太阳落山前，卓洛兰站在风中，于瞭望塔上看着“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情景。

    现在是西夏最好的时期没有之一，至少率先和大名府交易的卓洛兰领地是如此。

    遥想当年冬季来临，那吸入鼻子的空气就能让人刺痛。或许王都兴庆府体会不到这样的苦楚，但其实卓洛兰清楚，这样绝境般的寒冷刺骨是西夏大部分地区面临的问题。

    有贸易的地方就有“集”，会逐步形成所谓的城市。西夏和宋人不同，暂时没有过多的资源修建城池，于是相比当年，现在卓洛兰领地多了几个“小镇”。

    时而去这些小镇走走，能看到很多不同以往的风情，身上带着屎味的胡人也逐步多了起来。这样的人群以往只喜欢集中在宋国。

    这几年年各方面收成都很好，肥美的牛羊身上都带着一股草原特有的草香味。这是高端食品，在宋国汴京权贵的餐桌上能卖起大价格，已经形成了稳定的贸易线。

    卓洛兰知道那些家伙现在讲“理念”中毒了，他们扬言不吃廉价的饲料猪和饲料鸡。这是西夏的机会，卓洛兰鼓励领地的民众食用自大名府进口的农耕粮食，把上等的草原牛羊肉“出口换汇”。然后还用这些钱进口了几组蒸汽机。

    这是殊荣，蒸汽机对辽国禁售，却对西夏松开了口子。

    当时卓洛兰像个落伍的穷姑娘一样，手里攥着钞票舍不得用，专门去了抚宁县蒸汽机厂徘徊不少时候，也没舍的购买许浪山他们的机器，而以一半的价格买了西北投行的机器。

    现在草原民众体会到了新奇，许多人有空都去围观蒸汽机，把那视为了新的信仰，而不再是整天求神拜佛。

    眼看夕阳西下了，回想着这些的卓洛兰轻轻的叹息一声。自在青塘战败，至今快四年了。

    作为当时亲临青塘战场，和魔王军交锋多次的一线指挥官，卓洛兰至今仍旧心有余悸，想起来的时候就如芒在背。

    而现在，王都兴庆府正在磨砺兵马，即将出兵。

    这看起来似乎是西夏利益？

    但卓洛兰认为这主要是没蔵讹庞的个人利益。

    当年小皇帝想通过战争方式亲政，失败了。但不会就此消停的，随着皇帝年纪越长，跃跃欲试的亲政需求更大。为此必然和没蔵讹庞发生冲突。

    在卓洛兰看来和谐仅仅是暂时的，这些都是西夏政治的最终隐患。

    没蔵讹庞前些日子把他的女儿，强行嫁给了皇帝李谅祚做皇后，现在太子都有了。也就是说皇室有了新的吉祥物，乃是没蔵讹庞的外孙。这样的形势下，理论上没蔵讹庞不会在意再害死一个皇帝的。

    但兄妹间的平衡毕竟还在，太后终归有些控制力。没蔵太后就算不想放权给皇帝，也绝不可能害死自己的儿子。于是现在就这样三方拉扯了起来。

    当年皇发动的战争失败了，现在没蔵讹庞也需要发动战争、来重新聚集正在逐步散落的权利。

    所以很不幸，休养生息过的西夏大军正在集结，就快出兵青塘了。

    卓洛兰不主张出兵，但很无奈时代的局面如此，西夏如果抱有远大目标，就不能没有完整的河套地区，必须拿到青塘，必须收回上次青塘战争丢失的西凉府。

    现在的结果是当年青塘战争铸就出来，要重新定义，那么就需要规模更大的战争这毫无疑问。

    现在，卓洛兰富庶的领地已经受命供应粮草事宜，大战迫在眉睫。就等待着最后的信号，所谓的信号就是东海上规模更大的冲突，以及大宋西南方面的军事部署不断加码。

    这些都是没蔵讹庞、多吃己和辽国的阴谋，是他们的利益。

    当年青塘战争失败，还丢掉了战略重镇西凉府，这是皇帝李谅祚发动的战争。如果没蔵讹庞现在发动的战争能把西凉府拿回来，改写上次青塘战争的结果，那无疑太师就会是“民族英雄”，威望到达颠覆，再次挫败皇帝的亲政计划。

    为此没蔵讹庞早在七月间就发起第二次西平府会议，专门避开了京城系太后的人，召见卓洛兰去西平府参加战前会议。

    出兵问题不容商量，商量的是谁挂帅。

    没蔵讹庞想委任卓洛兰进兵青塘，但卓洛兰以“打不赢”为由拒绝出阵。

    险些惹毛了没蔵讹庞。

    卓洛兰在西平府会议中表示：打败董毡的军队，打败大宋在青塘的两万驻军这非常容易，根本没悬念，换别的将领也能做到。但这只是刚刚开始而不是结局，世界日新月异，你们没去过大名府，没见过什么叫生产力就不会明白。

    开局当然会胜利，但在持续下去的战争中，就算没有大魔王，宋国也会逐步从持久战中走出来，以国力硬扛且取得最终胜利。何况大魔王还在。

    卓洛兰反对出兵青塘的第二个理由：打青塘基本就等于对宋宣战，因为现在青塘的驻军不是“志愿军”，而是宋国禁军。根据当年青塘停战协议，是联防协议，表现为：大宋受到攻击青塘必须出兵，青塘受到攻击、则大宋在青塘驻军无条件开始帮助反击。这就意味着打青塘就一定代表对大宋宣战。

    而卓洛兰觉着打不过大宋，作为统帅她不想为了侵略、去指挥一场最终无法打赢的战争。

    汗，她忽悠起来就如同王都街市上的马戏团似的，把西平府会议上的人忽悠的一愣一愣，没蔵讹庞最终只能同意了不让卓洛兰上前线，让她的领地为了“民族大业”供应粮草。

    对此卓洛兰很无奈，可惜人微言轻，就像民间说的那样，统治世界的人都是差不多的一群蠢货。

    既然卓洛兰反对不了西平府会议基调，已经确立西夏必然出兵。那么作为负责任的将领，卓洛兰没再反战，而是针对没蔵讹庞的部署提出了两点建议：

    第一既然要战，不打青塘。采取快很准的漫咩式闪电战法，迅速集中力量攻击大宋银州抚宁县。二、既然战争不可避免，不用等候所谓的各种信号，那都是给怂人、优柔寡断的人看的信号。西夏自己就可以作为确立信号的主动进攻者。

    既然决定了对宋战争的前提，就必须赶在大魔王“工业内迁、产业工人下乡的部署”前，不计代价吃掉大宋的抚宁县工业重镇，把抚宁县留守人员、矿产资源，工业规模，迅速转化为西夏的战争资源。

    这样一来是否打得赢大宋卓洛兰也不知道，但不可避免要出兵的西夏、肯定会获得更多的纵深。

    这些就是卓洛兰的全部意见。

    但今时今日的大宋是有威慑力的，直接攻击大宋行政区需要的胆识太大，没蔵讹庞持有保留意见，认为不等到真正确立蚂蚁吭大象的信号就攻击大宋行政区，战争局势一但发生逆转，西夏是亡国的结局。

    于是最终没蔵讹庞否定了卓洛兰建议，定下了出兵青塘，不直接和大宋交锋的政策。

    对此卓洛兰很难过，这群战争狂人既然决定了做杀手，却又不够彻底，想要牌坊，这迟早会害死西夏战士的。

    在卓洛兰看来出兵抚宁县和出兵青塘的性质是一样的。都是对宋宣战。以王雱的尿性，事后遭遇的报复与代价也是一样的，他有机会时候绝不会对西夏手软，就像卓洛兰也不会手软一样。

    可惜这是一群自欺欺人的政客在做决定。

    在卓洛兰看来就是打下了青塘，杀光了那边的宋军也没用，不影响大宋真正的战争潜力。只能等着他们慢慢的喘息过来。

    但如果拿下了工业重镇抚宁县，就等于捏住了大魔王的蛋，那时候就有条件可以谈。大魔王甚至会反手把青塘卖了，以便取得和西夏的统一战线，那时候只要看到辽国有一丝撑不住形势，西夏临阵倒戈、以盟军的姿态杀进辽国上京道瓜分土地难道不可以？还顺便可以报了当年兴庆府沦陷的一箭之仇不是啊？

    要是换卓洛兰说了算，绝逼这样操作。然而不行。

    总之现在想什么都等于零，在第二次西平府会议后，西夏出兵青塘已成定局。

    现在于瞭望塔上看着肥厚的牛羊和草料，卓洛兰内心里却很冷。

    四年前卓洛兰冒着忌讳，把一部分人从战场带回了家。然而此番的出阵将士，在四年后又有多少能回家的？

    一但参与这场阴谋又最终输掉战争，西夏再也不会有主权。会不会被奴役暂时不好定论，但只要青塘战争爆发，宋军发生死伤后，会随着时局推进，一定面临疯狂的反扑。

    依托于大魔王那近乎于魔的洗脑能力，宋国那恐怖的生产力，不论是谁发动侵略，不论有多少国家参与，他们最终都会沦为白骨而彻底输掉战争。

    天色终于黑暗下来，卓洛兰起身回家了，如今再想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所能做的，是在没蔵讹庞的框架下尽量帮助西夏拖延输掉战争的时间。

    回家的黑暗里、骑着她的那匹名马，唱着歌。

    是什么时候拥有的这些思维卓洛兰自己也没发现，但可以肯定也是来自大魔王的论述。他的著作总是那样新奇，那样离经叛道，那样有道理。大魔王于著作的字里行间总在透露：要忠于职守，要有伦理道德，可以反对一个政策，不过一但启动之后就是国家意志，不能拖后腿，要配合同事的工作，要支持上司的统一性。这是在其位谋其政。

    这个说法对不对鬼知道，但事实上卓洛兰自来很信大魔王，第二次西平府会议卓洛兰就是这么做的，也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