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4 壳中之魂

    水母攻壳将所有触手张开，墨汁般的mm微机械，从环节内喷涌而出。顶着离子炮火，前仆后继在少佐的全身义体上着陆。每一个拥有自毁功能的mm微机械，就是一颗微型炸弹。

    少佐立刻激活光学迷彩，被烤熟的mm微机械滚滚崩落。这也是荒卷大辅所乐见。因为没有了nm4变形装甲攻壳的少佐，也失去了用之不竭的微核电池。全身义体储存的电量飞快消耗。几乎短短的时间，光学迷彩就停止了工作。

    当离子炮火也被mm微机械自爆溶蚀，成为废铁。少佐索性停止了反击。

    任由mm微机械蜂拥而上，将身体淹没。

    “嗯？”当蚕食少佐的mm微机械，忽如潮水般褪去，阪华美智子发现了异常：“米拉少佐的体内还存储着人类最后的……生殖细胞。”

    借助mm微机械入侵提权，阪华美智子成功读取了细胞存量：1062962801。

    以及详细的采集数据：“米拉少佐一共进行过四次采集，存储活性生殖细胞过亿。在刚才的战斗中凋亡了86个。”

    “愚蠢。”少佐的行为，换来荒卷大辅无情的责备：“面对100%的恐惧，一亿颗普通人的生殖细胞又有什么用？”

    “那什么才有用。”被自爆的mm微机械熔焊成一座雕塑，只隐约露出小腹、前胸和双眼的少佐，平静的反问。

    “舍弃生物质的躯壳，保留‘壳中之魂’，与整座城市‘在一起’。”水母攻壳内响起荒卷大辅神经质般的大声咆哮：“为什么像少佐一样的人类精锐，却完全没有这个觉悟！”

    楼顶停机坪，智脑很快做出判断：“所以主人，这是攻壳版的‘元宇宙’？”

    “是这样。”一切正如吴尘所想：“即便人类早已死亡，突变义眼仍寄居在原主人的眼眶。这是被人类创造的a.i与生俱来的归属感。而同样是十月怀胎，从一颗小小的受精卵发育而成的人类，却要舍弃生物躯壳，与整座赛博电子城市融为一体。荒卷大辅从一开始就错了。他和他‘个别的十一人’，利用人们对电子脑硬化症100%的恐惧，裹挟整个城市强行升级。完全抛弃肉体躯壳，成为‘赛博电子人’。这就是暗中篡改‘日落计划’使之走向‘个别十一人’的真相。”

    “然而，以阪华美智子为代表的突变a.i的群体智慧，却想着和造物主一样，成为‘义人’。”智脑终于理解了全部的剧情走向：“奥莱特博士为了防止‘日落计划’崩坏而秘境进行的『创始项目2573』中很重要的一环，是让米拉少佐采集主人的生殖细胞，并一直储存在义体内……”

    “『创始项目2573』，稍后分出的‘日落计划’、‘个别的十一人’，三个计划为什么却有3.5个成功的实验体？”吴尘语透深意。

    “除去米拉少佐和戴琳博士二人，荒卷兄弟显然是那‘一个半’。”智脑艾伊幡然醒悟：“所以舍弃了人类躯壳的哥哥荒卷洋辅，被当做‘半人’对吗？”

    “对的。”吴尘将视线投向ae86前窗上正在进行着的衍生剧情。

    “从最初的义体器官植入，到后来少佐的全身义体，再到戴琳博士的100%义体化人类，人类不正在一步步有计划的舍弃生物躯壳吗？”胜券在握的荒卷大辅，不疾不徐的说着心路历程：“与其坐视瘟疫吞噬躯体而束手无策，不如勇敢面对，将躯壳彻底舍弃，再不会感染瘟疫。”

    不等少佐反驳，智脑艾伊就惊了：“这是什么逻辑？哦，就因为对硬化症束手无策，就要把人类的躯体彻底舍弃？！”

    “还记得荒卷大辅和戴琳博士最初的对话么？”吴尘示意智脑调取先前存储的画面。

    正是戴琳博士与荒卷大辅的对话。

    “‘……为达成100%义体化的‘创始项目2573’启动。不久之后，新型电子脑硬化症在贫民窟大流行。大流行之初，米拉少佐就已向我报告，然而为了不影响股市，市政高层竭力淡化疫情。说什么不过是一场‘大号的流感’，没什么大惊小怪，让市民们不用在意。结果疫情蔓延，死亡如同传染一般。等那些人慌了手脚，却购买不到一支号称特效药的村井疫苗。’

    ‘疫苗真的失效了吗？’画面中的戴琳博士充满急切。

    ‘不，疫苗很有效。”荒卷大辅语气一转：‘却被城中富豪大量囤积，以常人根本无力支付的高价贩卖。我们精明的政府，自然不愿意高价购买，再免费救治病患。为了逼迫大富豪让步，开始大肆散布疫苗失效的谣言。’

    ‘天哪……’悉知真相的戴琳博士满脸惊恐。

    画面中陷入痛苦回忆的荒卷大辅自顾自的说道：‘正当双方争吵不可开交，却没人真正愿意解决问题时。那些已经被认定死亡的重症患者，电子脑中的微机械却悄悄吞噬掉人脑细胞，将死者转化成突变义体活尸。再后来，战争毁灭城市，富豪出国避难，政客流亡海外，剩下所有人都被废墟吞噬。’

    ‘谁是背后的主谋。’戴琳博士追问。

    ‘他说他叫久世英雄。’”

    最后定格的画面中，荒卷大辅看似漫不经心的结束了对话。

    “所以，这是攻壳世界人类的‘社会性瘟疫’。”智脑感受到了荒卷大辅的无助，也理解了他无能为力的痛苦，还有自暴自弃的自我否定。内心的崩坏再加上多重外因的推波助澜，才有了整座城市的沦陷。

    “我好像曾经说过：「末日后请来中国」。”吴尘意味深长的说道。

    “因为，荒卷大辅已经抛弃了人类，所以才需要舍弃躯壳成为半人的兄长荒卷洋辅的亲情羁绊，来维持……”智脑正飞快计算。

    吴尘却把话补完：“仅存的人性。”

    “如果是这样的话，少佐又靠什么来维持人性。”智脑又开始飞快计算。

    吴尘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ae85视窗中，水母攻壳正伸出长长的金属环节触手，扑向凝固成雕塑的少佐。想要故技重施，掠夺全身义体的a.i，也就是少佐的灵魂。完成最后一块“拼图”，获得完整的权限，达成荒卷大辅心心念念的“在一起”。

    全身义体被攻破的少佐，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荒卷大辅吸去“灵魂”。

    “啊……”水母攻壳内传出荒卷大辅满足的叹息：“少佐的壳中之魂，比我想的还强大。”

    本该束手待毙的少佐，泛白的义眼猛然睁圆。仿佛瞬间回魂：“让你失望了，老爹！”

    “「英雄远比你想的更强大」。”与少佐隔屏四目相对，吴尘欣然一笑。

    “这也是主人曾经说过的吗？”智脑钦佩之极。

    “谁，知道呢？”